晨雾未散时,陈万辉三人已出了净魂之塔所在的青石镇。
幽冥森林的方向飘来腐叶混着松脂的气味,陈万辉走在最前,靴底碾碎沾露的草茎,每一步都能清晰感觉到后颈那道淡青纹路在发烫——那是虚影与他同化的印记。
\"青鸾的蹄声轻些。\"雷长老突然出声,手按在腰间锈迹斑斑的铁剑上。
他本是玄霄宗看山门的长老,如今跟着陈万辉走南闯北,眼角的皱纹里全是警觉,\"幽冥森林的雾有灵,会把活物的动静放大十倍传出去。\"
慕婉儿坐在青鸾背上,指尖轻轻抚过鸟颈的翎羽。
青鸾是她从极北冰原驯服的灵兽,此刻正垂着脑袋,红瞳里映着陈万辉的影子。
她忽然俯身,青丝扫过陈万辉肩头:\"你后颈的纹路又深了。\"
陈万辉伸手摸了摸,指腹触到皮肤下凸起的脉络,像条沉睡的小蛇。
虚影的存在感比昨日更清晰了,偶尔会在意识边缘呢喃,声音沙哑得像古木摩擦,却始终进不了识海。
他想起祭坛上那声\"执剑人,该出发了\",喉结动了动:\"它在等我主动。\"
\"等你接受神血的全部?\"慕婉儿的声音低下来,想起三个月前在识海幻境里看见的画面——血色长河中,一道青衫身影背对着她,眉骨有道淡白疤痕,手中的剑插在河心,\"幻境里那把剑,剑柄刻着'万辉'二字。\"
陈万辉脚步微滞。
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过,神血第一次觉醒时,识海里闪过的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陈无极\"。
可慕婉儿说的\"万辉剑\",却和他十二岁在祖祠偷看到的残卷记载吻合——陈家先祖曾有一柄本命剑,随神血传承。
\"嘘。\"雷长老突然竖起食指。
三人同时停步。
幽冥森林的雾不知何时浓了,五步外的树影都成了模糊的墨团。
陈万辉嗅了嗅空气,除了腐叶味,还混着若有若无的铁锈味——是血。
\"有追踪者?\"慕婉儿指尖扣住银铃剑的剑柄,剑穗上的青玉铃铛轻轻晃动,却没发出声响。
她早把铃铛里的铜舌取了,为的就是出其不意。
雷长老眯眼望向左侧密匝匝的灌木,枯枝突然剧烈晃动,惊起一群灰雀。
陈万辉正要上前,却见雷长老抬手掷出三枚青铜钱。
铜钱破雾而去,\"叮叮\"两声钉在两棵树上,第三枚\"当啷\"掉在地上——那里伏着块半人高的岩石,岩缝里渗出暗红的液体。
\"是血雾草的汁液。\"雷长老松了松剑柄,\"有人用这东西误导追踪。\"他弯腰捡起铜钱,指腹擦过钱身的血渍,\"看来我们要找的,不止是神血的秘密。\"
陈万辉没接话。
他望着雾中若隐若现的山影,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虚影的呢喃突然清晰起来:\"左三,右七。\"他鬼使神差地转了个方向,绕过雷长老所说的误导区,却在转过一道山梁时,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那是片荒废的山谷,黄沙覆盖着碎石,半座石门斜斜埋在沙里。
门楣上的符文早被风蚀得模糊,可陈万辉一眼就认出,最中央那个残缺的符号,是\"血\"字的篆体。
\"停下。\"他抬手拦住慕婉儿,自己蹲下身,指尖拂过石门上的沙粒。
掌心刚触到石面,后颈的淡青纹路突然灼烧起来,神血在血管里翻涌,像有无数小蛇在啃噬骨髓。
\"万辉!\"慕婉儿跃下青鸾,银铃剑出鞘三寸,剑气裹住他的手腕要拉他后退。
陈万辉却反手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掌心按在石门上:\"你看。\"
慕婉儿的指尖刚碰到石门,瞳孔猛地收缩——石纹里渗出淡金色的微光,像血脉在石头里流动。
那光顺着她的指尖窜上手臂,在她腕间绕了三圈,又退回石门。
\"这是......神血的共鸣?\"她声音发颤。
雷长老凑过来,铁剑在石门旁划了道浅痕。
石屑飞溅处,露出底下新鲜的凿刻痕迹:\"门是新埋的。\"他用剑尖挑起一团黄沙,\"沙里有朱砂,应该是用来镇封的。\"
陈万辉站起身,右手按在石门中央的\"血\"字上。
神血的灼烧感达到顶峰,他听见体内传来\"咔嚓\"一声,像是某种封印破碎的轻响。
石门突然震动,沙粒簌簌滑落,两扇门扉缓缓向内打开,扬起的灰尘里,飘出一股陈腐的檀香。
密室不大,四壁嵌着已经熄灭的夜明珠,中央石台上摆着一卷玉简。
玉简表面爬满裂纹,却在陈万辉靠近时发出幽蓝的光。
他刚伸手,虚影的呢喃突然变成了陈无极的声音:\"取它。\"
指尖触到玉简的瞬间,识海轰鸣。
陈万辉眼前闪过血色的星图,一道沙哑的古老声音在耳边响起:\"神血有九重,今你得其一,余者皆藏于世......\"话音未落,玉简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裂纹里渗出黑血,\"藏于......\"
\"啪\"的一声,玉简在陈万辉掌心碎成齑粉。
\"什么声音?\"慕婉儿的银铃剑完全出鞘,剑气在密室里划出冷光。
陈万辉猛地转头看向石门。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踩碎枯枝的脆响混着粗重的喘息,至少有五个人。
他迅速将玉简碎片收进储物戒,眼神冷得像幽冥森林的雾:\"看来,我们不是第一个找到这里的人。\"
慕婉儿退到他身侧,银铃剑指向门口。
雷长老则绕到密室另一侧的暗角,铁剑从袖中滑入掌心。
脚步声越来越近,陈万辉能听见对方喉间的低笑,还有金属摩擦的轻响——是淬毒的短刃。
密室里的夜明珠突然全部亮起,冷光映出门外晃动的黑影。
陈万辉后颈的淡青纹路彻底变成了血色,虚影的轮廓在他背后清晰浮现,青衫、竹簪、眉骨的疤痕,与他的影子重叠成一道。
门外传来一声低喝:\"动手!\"
陈万辉握住慕婉儿的手,指腹轻轻摩挲她掌心的薄茧。
这双手陪他走过三年生死,此刻正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
他低头看了眼储物戒里的玉简碎片,又抬头望向门口——那里,数道黑袍身影的轮廓已经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