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渊废墟之上,狂暴的灵气乱流如同愤怒的巨兽,仍在不知疲倦地撕扯着残破的天地。
焦黑的大地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每一道裂痕深处,都仿佛连接着不可名状的虚无,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风裹挟着灰烬与碎石呼啸而过,发出尖锐如鬼哭般的呜咽声,刮在脸上如同刀割;空气中弥漫着焦土与腐朽灵力交织的腥臭,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滚烫的沙砾,灼烧着喉管。
就在这片毁灭与寂静的交界处,陈万辉的呼吸依旧带着一丝紊乱,胸口起伏间传来细微的闷痛,那是灵力透支后经脉尚未完全恢复的征兆。
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死战,耗尽了他几乎所有的心神与力量,此刻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掌心渗出的冷汗在微风中迅速冷却,留下黏腻的触感。
那道自称“混沌遗族后裔”的黑袍身影化作的流光,早已消失在天际线的尽头,但其留下的那句话,却像一枚烙印,深深地刻在了在场每个人的心头。
“掌控封印本源的力量……”
这几个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刚刚平息的空气再度紧绷起来,连风声都骤然低沉,仿佛天地也在屏息聆听。
“不能去!”小荷的声音第一个响起,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尾音却微微发颤,像是强压着即将崩溃的情绪。
她白皙的手指紧紧扣住陈万辉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衣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永远消失在那片未知的黑暗中。
她的眼中满是后怕与焦灼,瞳孔深处倒映着魂渊崩塌时那团吞噬一切的黑影:“万辉,你听我说,那个人绝对不是善类!他身上的气息,阴冷、晦暗,像毒蛇的鳞片滑过脊背,和我之前在魂渊最深处感受到的那股黑影意志如出一辙,甚至……更加纯粹和古老。这分明就是一个陷阱!”
她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试图平复内心的恐惧:“你刚刚才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我们不能再冒任何风险了。什么掌控本源,什么改变命运,都比不上你的性命重要!”
小蓝清冷的面容上则是一片沉静,她轻轻拨开被风吹乱的蓝色发丝,指尖掠过耳畔时留下一道微不可察的寒光。
她的声音如冰泉滴落石上,冷静而清晰:“小荷,我理解你的担忧。但正因为我们面对的敌人如此强大,任何一丝增强力量的机会,我们都不能轻易放过。”
她看向陈万辉,眼神锐利如刀,映着天边残阳的冷光:“我们不能主观地断定他就是敌人。‘混沌遗族’这个名号,闻所未闻,但魂渊的动荡,本就牵扯出了太多上古的隐秘。如果他所言为真,那卷古卷里的力量,或许是我们对抗未来危机的唯一希望。一旦错过,被敌人捷足先登,后果不堪设想。”
她的分析总是如此一针见血,不带丝毫个人情感:“我的建议是,谨慎,但不能放弃。我们可以派人暗中跟随,查明他的底细和目的地。至少,要弄清楚他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一直沉默不语的张长老,此刻终于缓缓开口,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凝重与怀疑。
他浑浊的目光扫过那道流光消失的方向,声音沙哑而低沉,如同枯木在风中摩擦:“此人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了。魂渊刚毁,封印之力最是混乱动荡,他便手持所谓的‘传承’现身。老夫更倾向于,他是那个幕后黑手,为了更深层的图谋,而抛出的一枚棋子,一枚致命的诱饵。”
他的话让小荷的脸色更加苍白,连唇色都褪成灰白。
但随即,张长老话锋一转,叹了口气,那叹息仿佛从岁月深处传来:“可是……小蓝丫头说的也没错。风险与机遇,向来并存。若这传承当真属实,那它对少主而言,将是未来能否与那足以颠覆整个世界的混沌之力相抗衡的关键所在。一步走错,万劫不复;一步走对,则可能……海阔天空。”
三道目光,三种截然不同的情绪,此刻全都汇集在了陈万辉身上。
去,还是不去?
这不仅是一个选择,更是对他心性、胆魄和智慧的终极考验。
陈万辉的沉默,让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他的目光深邃,掠过小荷担忧的脸庞,掠过小蓝冷静的分析,也掠过张长老沉重的目光。
他的脑海中,回荡的却是方才在魂渊核心,面对那铺天盖地的黑暗意志时,那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那黑影如潮水般涌来,耳边是亿万灵魂的哀嚎,皮肤上仿佛有无数冰冷的触须爬过,灵力在体内寸寸冻结,连心跳都被压迫得几乎停滞。
他的力量,在真正的混沌本源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
他一直以为自己足够强大,但现实却给了他最沉重的一击。
他需要力量,不是按部就班修炼而来的力量,而是足以掀翻棋盘、重定规则的力量!
片刻之后,陈万辉缓缓抬起头,原本纷乱的眼神已经变得无比坚定,仿佛两颗在暗夜中燃烧的星辰,映出决绝的火光。
“我去。”
两个字,简短而有力,掷地有声,连风都为之停滞一瞬。
“万辉!”小荷惊呼出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中带着哽咽的颤抖。
陈万辉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掌心的温度坚定地传递过去,他看着她,声音放缓却不容置疑:“小荷,我明白你的担心。但你忘了,我们从一开始,就走在一条没有退路的钢丝上。退缩,并不会换来安宁,只会让我们失去最后反抗的资本。”
他转向小蓝,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许:“你的想法很好,但派别人去,我不放心。那个人深不可测,只有我亲自去,才能在第一时间做出最准确的判断,也只有我,才有可能在那样的存在面前,保住性命。”
最后,他望向张长老,深深一揖:“长老的顾虑,弟子明白。这或许是陷阱,但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必须闯上一闯。我们不能总是被动地等待敌人出招,这一次,我要主动走上棋盘,看看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无论真假,这‘掌控封印本源’的力量,绝不能落入敌人之手。哪怕是假的,我也要亲手将其彻底摧毁!”
一番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都从陈万辉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和领袖气质。
这不再是单纯的少年热血,而是在经历生死之后,真正扛起命运重担的觉悟。
“你们放心,”陈万辉松开小荷的手,眼神扫过众人,“我会小心行事,留下独门的追踪印记。你们在后方接应,若三个时辰后我未传回任何消息,便立刻启动最高警戒,全员撤离此地,不要有任何犹豫。”
交代完后事,他不再迟疑,身形一动,体内刚刚恢复些许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开来,灵压如潮涌动,震得地面碎石腾空而起。
他整个人化作一道迅疾的剑光,循着那黑袍人留下的微弱气息,破空而去,转瞬间便消失在了废墟的尽头。
风,依旧在呼啸,卷起灰烬如黑蝶乱舞。
小荷怔怔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眼眶泛红,一滴泪滑落脸颊,还未落地便被寒风吹散。
她指尖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却再也抓不住那道背影。
陈万辉的速度提至极限,周围的景物飞速倒退,化作一片片模糊的流光。
耳畔是呼啸的风声,夹杂着远处荒原上某种低沉的、类似远古兽吼的回响,忽远忽近,令人毛骨悚然。
那黑袍人留下的气息极为诡异,若有若无,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消散在天地间。
他必须全神贯注,才能勉强跟上,额角渗出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带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他穿过荒芜的平原,越过干涸的河床,脚下的土地也从焦黑逐渐变为一种死寂的灰白,地表覆盖着细碎如骨粉的尘埃,踩上去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如同踩在无数亡魂的遗骸之上。
天空呈现出病态的铅灰色,云层低垂,不见日月,只有一道道暗紫色的雷光在云层深处无声闪烁,照亮了远处一座座扭曲如巨兽骸骨的山峦。
不知追了多久,前方那道若有若无的气息,突然变得浓郁起来。
陈万辉猛地停下身形,悬浮于半空之中,瞳孔骤然收缩。
在他的前方,不再是荒原,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浓雾。
那雾气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白色,浓稠得如同实质,静静地翻滚着,却不发出一丝声响。
它像一头蛰伏的远古巨兽,吞噬了所有光线,也隔绝了所有声音。
神识探入其中,便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消弭于无形,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而在那浓雾的边缘,一道模糊的轮廓若隐若现,仿佛是一座被岁月尘封了亿万年的古老遗迹的入口,石柱残破,刻痕深邃,仿佛铭刻着某种早已失传的禁忌符文。
陈万辉静静地悬浮在雾气之前,凛冽的寒意顺着他的毛孔钻入体内,让他刚刚平复的气血再次翻涌起来,指尖微微发麻。
他能感觉到,这片雾气之后,隐藏着一股难以想象的恐怖力量,既有传承的诱惑,更有死亡的召唤。
那个自称“混沌遗族后裔”的神秘人,就等在这片迷雾的背后。
这所谓的传承之地,究竟是逆天改命的机缘,还是一座为他精心准备的坟墓?
而那个引他前来的神秘人,到底是引领他走向光明的使者,还是将他拖入更深黑暗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