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再次吐血昏倒了,这一次,袁绍昏迷的时间有点长。足足昏迷了两天。
到了第三天中午。
袁绍才苏醒过来。醒来之后,不哭也不闹,眼神有些空洞。守在身边的只有高番和陈琳。
高番和高柔一样,都是高干的堂弟。这人在原本的历史上都做到一郡太守之位,也算是有些才能。不过,主要还是搭上了高干这个袁绍外甥的关系,谈不上什么大才。
陈琳没什么谋略,特长就是骂人。
……
发了很久的呆,袁绍才咳嗽了两下,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浓痰。高番赶紧端来一碗清水给袁绍漱口。
然后,又让人送来一碗马肉汤,亲手给袁绍喂下。
喝完马肉汤之后,袁绍似乎也有了点力气,轻声问道:“正南的尸骨,收起来了没有?”
“收起来了。”
“灵堂布置了没有?”
“主公,这城内一个百姓都没有,更不用说找和尚与尼姑了。属下觉得布置灵堂也没什么用,所以,也就没做安排。”
“还是安排一下吧。”
袁绍轻声说道:“正南与我年少时便相识,跟随我十余载,与我情同兄弟,对我也最是忠心。如今走了,我也不能亏待了他。你给他布置一个灵堂,我要亲自祭奠他一番,送他最后一程。”
“好的,主公,属下这就让人去办。”高番道。
……
没多久,灵堂就摆好了。
袁绍挣扎着坐起,在亲兵们的搀扶下来到审配的灵堂,对着审配的遗体放声大哭。
哭得撕心裂肺,极尽哀伤。
也难怪袁绍如此伤心,袁绍帐下谋士不少,但要说对袁绍最忠心者,非审配莫属。审配也有不少缺点,但是,他对袁绍的忠心,却是毋庸置疑的。
原本的历史上,审配刚开始时并没有参与世子之争。在袁绍病死之前,袁绍将袁尚托付给审配,审配之后辅佐袁尚也是尽心尽力。
后来,曹操围邺城,审配死守数月,最后邺城被破城,审配被擒,曹操屡次劝降,审配拒不投降,慷慨受死。
临刑之前,对刽子手道:“吾主在北,请面北而死。”
而这一世,审配得知袁绍的三个儿子各怀心思,放着被围易京的袁绍不管,将袁绍看成是个死人,互相之间先争了起来。审配非常失望,又加之城中粮尽,突围无望。一时激愤,便坠楼而亡。
可以说,审配是袁绍最忠心的谋士和挚友。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审配的死,让袁绍很是伤心,也给了袁绍很大的打击,并让袁绍感到彻底的绝望。
……
袁绍一直在审配的灵堂中守了三天。三天之后,将审配葬于城内空旷之地。
再回到将军府后,便将陈琳及高番叫身边议事。对两人道:“在此期间,敌军可有过来攻城?”
“依旧没有。”
高番说道:“敌军只是在城外挖了一圈壕沟,之后就再没有攻城,似乎他们一点都不着急,就等着我军粮尽而溃。”
袁绍闻言,没有再说什么。
现在城内的情况,其实只要王通挥军攻城,很容易就可以破城。可王通偏偏一点都不着急。
这只能说明两个问题:
其一,王通不想因攻城而损伤一兵一卒。毕竟这易京城是一座坚城,随袁绍逃到易京的也都是比较忠心于袁绍的嫡系精锐。
其二,王通根本不担心会有援军。
所以,王通才会围而不攻,采用“囚笼”战术,先用壕沟将易京围了起来,再坐观袁绍的军队粮尽而溃。
又问:“军中将士如何?”
高番道:“这几天,每天都有士卒在夜间用绳子坠下城墙逃去王通军中投降。昨夜还抓到了二十几名试图逃离者,属下正打算将他们砍头示众,以儆效尤。”
“不必了。”
袁绍缓缓地摇了摇头道:“将他们放出城去吧。另外,通知所有军卒,城墙不再管控,想出城者,可自行用绳子坠下城去便是,不必再为难他们。”
这是彻底放弃,打算躺平了。
高番犹豫了一下,还是抱拳行礼道:“诺!”
……
接下来,袁绍又对陈琳道:
“这一次,本将是出不了易京城了。可世子之位依旧空悬。我若再不立世子,显思、显奕、显甫三人,必会兵戎相见。
你帮我草拟遗嘱一篇,立显甫为世子,明令显思、显奕辅佐显甫,切忌兄弟相残。”
“属下遵命。”
陈琳点了点头,但随即又道:“可是,这遗嘱又如何送得出去?”
“这倒不难。”
袁绍道:“你多写几封,盖上本将印授,暗中交给军中伤残士卒,跟他的说,只要将信带到邺城大将军府,便可领赏千金。
城破之后,王通必不会为难伤残军卒,也不会将伤残者整编入军。只要多写几份,单独交给他们,总会有人将信送到。”
“诺,属下遵命。”
陈琳向袁绍抱拳行了一礼,便下去安排去了。
……
如此,又过了两天,军中将士逃走了一半多,留在城中的仅剩两千多人。
这两千多人,几乎都是袁氏家兵。
可是,王通依旧没来攻城,甚至连之前在城外耀武扬威的公孙瓒,也没有再来恶心袁绍。
既不进攻,也不劝降。
似乎将城内的人给忘记了。
……
一直到了第三天下午,才有人过来禀报:“那个袁延又来了。”
“让他进来吧。”
袁绍从病榻上坐起,又让亲兵帮忙整理好衣冠。在亲兵的搀扶下,来到位于易京楼最上层的议事堂中,端坐在主帅的位置上。
没多久,袁延便在亲兵的带领下走了上来。
见到袁绍之后,便惊讶地问道:“才几天不见,大将军为何憔悴若斯?”
“谈正事吧。”
袁绍摆了摆手,问道:“王通是让你来劝降的?”
“并非如此”
马延道:“骠骑将军并没有让小的来劝降,骠骑将军只是让小的来告诉你,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彼此各不相让,在邺城打起来了。”
“唉……”
袁绍长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更加灰败。
却听袁延又接着说道:“骠骑将军说,大将军你多次联合胡人攻打公孙瓒。那些胡人进入幽州之后,烧杀抢掠,使无数幽州百姓遭难,罪不可恕。
数年前,你又将自己才14岁的侄女嫁给60多岁的乌桓首领丘力居为续弦。如此行事,太无底线。所以,城中之人皆可降,独你袁绍一人不纳。”
“王通多虑了。”
袁绍苦笑一声:“本将原本就心怀死志,这易县便是本将葬身之所。只求王通能答应我一件事,若将来我儿显甫等人尽皆战败,希望王通能为我袁氏留下一名血脉子嗣,诚如是,本将在九泉之下,亦不胜感激。”
“此事小的不敢答应,但会如实禀报骠骑将军。”
“如此便好。”
袁绍又问:“王通可有再说什么?”
“没有。”
袁延道:“不过,王通还托小的给你带来了一份礼物。”
说罢,便让人送来一个很大的木桶。
“礼物?”
袁绍有些奇怪,让人打开木桶一看,发现里面是一个牛皮袋。再打开牛皮袋,便有一股刺鼻的气味传来。
牛皮袋里装的,是汽油!
……
是夜,袁绍将所有人都赶下易京楼。
独自一人在易京楼上呆了很久。
然后,便将汽油倒在地上,自己盘腿坐于泼了汽油的地板之上,再用火把点燃。
很快,易京楼上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
后人有诗叹曰:
战旌偃卷易水流,铁甲霜寒志未酬;烈火骤腾惊冀北,孤楼百尺幽燕秋。
四世三公又如何,一炬残阳照荒丘;莫笑范阳兵败事,古今英雄同末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