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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特依偎在诺埃尔的怀中,轻声问道:“诺埃尔,你还记得以前安慰我时说过的话吗?”

那是在莉莉特刚学会说话的时候。

有一次,一家人来到神殿祈祷,其中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孩子,因为玩得太开心,在奔跑中不小心摔倒了。

只听‘哇’的一声,那个孩子放声大哭起来。

一位穿着精致礼服的女士立刻跑过来,心疼地把孩子抱进怀里。

原本哭声震天的孩子,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瞬间止住了眼泪。

他挂着鼻涕,一边抽噎着,一边把脸埋进母亲的怀里蹭来蹭去。

“妈妈……”孩子呜咽着喊道。

那时候,站在不远处的莉莉特看到这一幕,回头问诺埃尔:“莉莉为什么没有妈妈?”

诺埃尔一时语塞,脸上露出惊慌的神色,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莉莉特却低下头,小声地接着问:“是妈妈不要莉莉了吗?”

诺埃尔慌忙地比划着,像是在问:“谁跟你说这种话的?”

莉莉特小声回答:“是大祭司大人说的啊。他说,妈妈不要我了,还说如果不想再被抛弃,就要当一个乖孩子。”

诺埃尔听完,带着快要哭出来的神情,紧紧地抱住了她,哽咽着说:“莉莉,生孩子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一个人要在身体里孕育另一个小生命很久很久,最后还要忍受极大的痛苦才能把他生下来。所以……”

她比划着,努力强调道:“莉莉的妈妈一定是,非常非常爱莉莉的。”

年幼的莉莉特,单纯地相信了诺埃尔的话。

她那时想:是啊,妈妈可能发生了什么事,不得不离开我、把我留在这里,但她应该是爱我的吧。

如今已经十五岁的莉莉特,红着眼睛,声音低沉地说:“那真的是我一厢情愿的幻想。那个女人,根本就不爱我。”

不……或许,蕾贝卡曾有过一点点类似爱的情感。

莉莉特记得,她们一起吃饭时,蕾贝卡曾看着她说过“你跟我有点像”,然后露出了笑容;

看到莉莉特穿上新礼服时,也显得非常开心。

她也曾因莉莉特身体不适而面露担忧,在莉莉特喝下她亲手熬制的药,情况好转时,也明显松了一口气。

“但是,”莉莉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份所谓的情感,永远也比不上她对那个男人的爱。”

为了守住她的爱情,蕾贝卡不惜欺骗自己的女儿,甚至将她推入绝境。

莉莉特永远无法爱上那样的女人,甚至可以说,她从心底憎恨她。

“正因为她是‘母亲’,”莉莉特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说,“我才更加无法原谅。”

她仿佛在无声地宣告:这样的女人,根本不值得我为她流一滴眼泪。

莉莉特把脸埋在诺埃尔怀里,肩膀微微颤抖,让人心疼。

诺埃尔轻拍着她的背,像小时候那样,用最温柔的声音不断安慰她:“没事的,没事的,莉莉……”

那是她从莉莉特还是个小不点时就熟练掌握的安慰方式。

她倾尽全心,想要传达自己的关切。明明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重复这些简单的话,诺埃尔却因此而深深自责,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看到诺埃尔的泪水一滴滴落下,莉莉特眉头轻轻一皱,带着一丝无奈低声说道:“每次我难过的时候,诺埃尔你总是哭得比我还伤心。”

她伸出手,轻轻替诺埃尔拭去脸颊上的泪水,然后抬起头,眼神坚定地说:“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想起那个女人了。”

“从这一刻起,我的人生中,再也没有“妈妈”这个人。”

奇妙的是,莉莉特说出这句话时,内心竟然异常平静,既不悲伤,也不觉得寂寞。

因为,她心想:我身边有世界上最珍惜我、最爱我的人。爸爸,还有诺埃尔。

天色仍暗,黎明未至。

诺埃尔悄悄看了一眼熟睡的莉莉特,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想一个人去庭院散散步。

当她走在寂静的庭院中,呼吸着微凉清新的空气时,忽然停下脚步,惊讶地捂住了嘴。

在朦胧的月光下,一个高大的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前方不远处。是温泽艾斯公爵。

诺埃尔吓了一跳,立刻低下头,心里怦怦直跳:“好、好吓人……”

虽然她已经在城堡里住了快一个月,但和公爵正面碰上的次数屈指可数,因为她一直在下意识地躲着他。

公爵明明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什么也没做,可身上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却让诺埃尔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紧紧握着双手,感觉自己就像一只站在狮子面前瑟瑟发抖的兔子。

公爵看着她胆怯的样子,心中略过一丝好奇:就是这样胆小的人,从那个蛮横的大祭司手里救出了莉莉特吗?

他开口问道:“莉莉特,她是不是很难受?”

听到“莉莉特”这个名字,一直低着头的诺埃尔猛地抬起了头。

她下意识想用手语回答,但立刻想起公爵可能看不懂,于是鼓起勇气,用有些沙哑、不太流利的声音小声问:“您……您怎么知道的?”

公爵淡淡地说:“我只是觉得……她可能会那样。”

诺埃尔睁大了眼睛,随即轻轻点了点头,老实回答:“是的,她说起妈妈的时候哭了,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

“……原来如此。”公爵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

察觉到公爵语气中不易察觉的失落,诺埃尔连忙补充道:“但、但是她也说了,有公爵大人和我在,就没关系了!”

公爵闻言,微微一怔。

诺埃尔继续小声说:“所以,请您不要太担心。”

公爵静静地注视着诺埃尔。

那双像小动物一样湿漉漉的黑亮眼睛里,刚才的畏惧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关心和温柔的担忧。

看着这样的诺埃尔,公爵不由自主地轻轻勾起了嘴角,露出一丝极淡的笑容。

“你这是在安慰我吗?”他问道。

平日里总是面无表情的公爵,竟然笑了!诺埃尔看得呆住了,微微张着嘴,一时忘了反应。

等她回过神来,脸颊“唰”地一下红得像熟透的苹果,连忙低下头,慌忙摆手:“不、不是的!我、我怎么敢……”

公爵在心里品味着那句“怎么敢”,觉得有些好笑。

‘怎么敢?’他心想,‘刚才那个那么真挚地安慰自己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有些不搭调。’

他看着诺埃尔,缓缓开口:“诺埃尔,你愿意继续留在温泽艾斯城堡吗?”

诺埃尔猛地抬起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公爵看着她惊讶的样子,继续说道:“莉莉特受了那么深的伤,却还能这样坚强地生活下去,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有你在。”

只要有诺埃尔在她身边,莉莉特就像找到了最安心的港湾。

“莉莉特其实一直想让你留下来,”公爵解释道,“但她怕给你太大负担,所以说不出口。”

诺埃尔为了她,差点丢了性命,而且是跨越了两世,整整两次。

莉莉特心里充满了愧疚,所以始终无法主动开口挽留她。

“她说,只要你不是回到那个大祭司身边,”公爵接着说,“不管你想去哪里,她都愿意支持你。”

当然,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诺埃尔再回到大祭司身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如果你想回神殿,我可以介绍一个安静平和的地方给你。那里的主祭为人正直温和,绝不是那种贪婪腐败之辈。”

公爵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真诚,“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留下来。无论是我,还是莉莉特,都希望你能留下。”

公爵的声音中带着真挚的情感,诺埃尔听得眼睛睁得圆圆的,脸颊也泛起了红晕。

她低下头,深深地鞠了一躬,小声说:“如果公爵大人允许的话,我也……非常愿意留下来。谢谢您……先向我表达了这份心意。”

公爵温和地说:“不用这么郑重地道谢。真正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

听到这句话,诺埃尔的脸更红了,心里偷偷想着:‘果然,莉莉特说得没错。公爵大人其实是个温柔的人……虽然,嗯,还是有点吓人。’

诺埃尔这样想着,悄悄鼓起勇气抬起头。

她那漆黑如夜的眼眸,正好对上了公爵那双如天空般澄澈的碧蓝眼睛。就在那一刻,一阵微风轻轻吹过两人之间,带着春日夜晚特有的清凉与温柔。

第二天清晨,莉莉特听到消息后,满脸惊喜地喊道:“真的?诺埃尔,你真的要留下来,以后都和我一起生活了吗?”

诺埃尔微笑着点了点头:“嗯。”

得到确认的回答,莉莉特高兴地举起诺埃尔的手,兴奋地欢呼:“哇啊啊,太好了!”

她笑得像个小太阳,灿烂极了,仿佛昨夜的眼泪只是一场梦。

看到她这么开心的样子,诺埃尔也忍不住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不过,笑容还没持续多久,莉莉特忽然收敛了表情,眉头轻轻皱起,有些担忧地问:“不过……诺埃尔,这样真的可以吗?”

诺埃尔是一位将身心都奉献给女神的神官,非常虔诚,不像莉莉特那样每天只对女神说两句话就满足了。

“像诺埃尔这样虔诚的人,”莉莉特小声嘀咕,“却不住在神殿,反而待在城堡里……会不会是为了我,才勉强自己?”

察觉到莉莉特那略显不安的目光,

诺埃尔连忙用手语安慰她:“不是也有那种不隶属于任何神殿,独自修行的神官吗?在这里祈祷,也完全没问题的。”

诺埃尔微笑着,用手势补充表示‘所以真的没关系’。

她那温柔又坚定的样子,让莉莉特心头一暖,一下子扑过去抱住了她。

“谢谢你,诺埃尔。”莉莉特闷闷地说。

诺埃尔回抱住她,柔声说:“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莉莉。”

诺埃尔是被大祭司“捡回去”的,从童年起就一直住在那个神殿,直到年过二十。

她虽然默默忍耐着生活,但那份生活从未带给她真正的幸福。她必须无条件地服从那个贪婪又暴躁的大祭司,甚至还要应对神官之间为了讨好上级而产生的勾心斗角、嫉妒与算计。

但现在不同了。

诺埃尔看着怀里的莉莉特,认真地用手语比划道:“是你给了我勇气,莉莉。我也要试着开启一段全新的生活。”

听到这番话,莉莉特眼里闪烁着激动与感动的光芒,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时,管家西蒙微笑着走过来,温柔地说道:“既然诺埃尔小姐决定继续留在城堡,那我这就去为您准备一间合适的房间。”

虽然她们一直住在同一间房里,但总不能永远这样下去。

莉莉特心想:‘我当然喜欢和诺埃尔住在一起,但……’

与此同时,诺埃尔也在想:‘一直住同一间房,她也许会觉得不方便吧。’

两人想到一块儿去了,都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不过,这点小小的遗憾很快就被惊喜冲散了,因为西蒙为诺埃尔安排的房间,就在莉莉特房间的隔壁。

“和莉莉好近啊……”诺埃尔心里一阵高兴。

但当她怀着期待推开属于自己的房门时,却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眼前的景象,让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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