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首的男子招了一下手,黑衣人退下。
“叔叔,我去请神医!”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出现在黑袍男子面前说道。
“不可,你安心留在阁中,明日你会见到神医。”
少年垂眸拱手道:“侄儿万分感激叔叔。”
等少年走后,黑袍男子坐在雕花金丝檀木榻上,揉了揉眉心,俊朗的脸上略显疲惫之色,他拿出一颗药丸吞下,过了片刻,头疼这才稍许缓解。
“神医?呵~”男人不屑轻笑出声。
济世堂后院,学徒跑到正在配药的风玖身边,有些焦急道:“风大夫,他们又来了!”
“还真是喜欢大晚上来麻烦人!”风玖微微摇头叹息道:“先去照顾好病人,我稍后到!”
学徒又风风火火赶到前院,对来人道:“还望稍候片刻,风大夫须臾便至。”
说完,就去帮着自家师父照顾病人了。
济世堂内分为接诊区、取药区和重患区,后面因为来求医问药的人越来越多,索性就将旁边的商铺盘下来作为等候区和另外的接诊区域。
风玖有一个独立的接诊室,她接诊的都是一些难以治愈的疑难杂症病患,无他,越难,功德越高。救一人功德+5,这只是基础功德,在她救人的时候才发现功德会根据过程难度进行额外奖励,一切都只为了灵柒能早日复活。
处理好手中的药材,风玖戴好面纱离开了后院。
“主人,她来了!”一个黑衣人快步上前,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敬畏对坐在病患位置上的黑袍人说道。
风玖推门而入,径直走到自己接诊的座位坐下,她瞥了一眼屋子里的几个黑衣人,轻声问道:“哪位看诊?”
那被称为主人的黑袍人——酆玄夜,他放下茶杯,脚步无声地向前走来,他的步履间带着一种奇异的滞涩,仿佛每迈一步,都在与某种看不见的沉重枷锁角力。
他径直走到风玖前面的梨木圈椅旁,坐下。动作看似随意,却牵扯出一阵极力压抑的微喘声。
他摘下兜帽。一张脸暴露在摇曳的烛光下。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皮肤薄得近乎透明,底下青紫色的血管如同冰裂的细纹。
但这张脸却异常年轻,眉骨深刻,鼻梁挺直,唇色是极淡的灰白。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他的眼珠是一种极淡、极冷的灰蓝色,像两片结冰的湖泊,里面没有倒映出任何属于人间的情绪,只有一片死寂的、冻入骨髓的虚无。
瞳孔深处,隐隐约约,似乎盘踞着一抹极其幽暗的靛蓝。
他抬眼,目光如同两枚冰冷的钢针,直直刺向风玖。
“何方人士?”风玖拿起毛笔,自顾自写着药方,问道。
一个黑衣人想上前怒喝,酆玄夜挥手,所有人退下,关好房门。
“噗嗤~”风玖笑出声,她托腮看着面前这个妖冶的男人,笑道:“是个识相的。”
酆玄夜伸出手,风玖放下笔,开始为他把脉,男人开口了:“姑娘真是神医?”
风玖有些不悦道:“你见过把脉时,病人和大夫聊天的吗?”
酆玄夜不再言语,只是用他那双灰蓝色眸子静静注视着为他把脉的女子。
屋子里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风玖收回手,眉眼弯弯看向眼前的男人,道:“你是谁?”
“酆玄夜,诡尘阁阁主!”清冷的声音传入风玖耳中,还怪好听的,这是一个病美人啊!
见沉默不语一直盯着自己看的女子并无其余动作,他拿出一块令牌,上面精心雕刻着“诡令”二字,以证身份。
风玖从那日黑衣人袭击她时,就已经知道来找她的是诡尘阁的人,她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好像是:“让你们主人亲自来见我!”
她一直以为诡尘阁的阁主就是一个糟老头子,没成想,还挺年轻,就是活不久了,也是一个短命鬼。
“五月!”风玖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带半分迟疑,如同宣告一个既定的命运:“你最多只剩五个月了哦!”
死寂。比夜更深沉的死寂瞬间攫住了整个济世堂。明烛上的火苗跳动了一下,反而衬得这寂静更加骇人。
酆玄夜极为优雅戴上皮质手套,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极为缓慢地拿起风玖喝过的茶杯,五指收拢,没有怒容。
“啪嚓——咔!”
一声极其清脆又令人牙酸的碎裂声炸开!紧接着是细密如蛛网蔓延的龟裂声。细密的裂痕如同活物般瞬间爬满杯壁,下一刻,整个盏体彻底崩解,化作一堆带着锐利棱角的碎片和齑粉。
风玖不高兴了:“看病就看病,怎么还损坏公物呢!”她伸出手:“赔钱!”
酆玄夜将手心中的齑粉撒在桌面上,那姿态,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优雅和淡然。
“五个月?”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清冷。他抬眸,冰蓝瞳孔锁定宣告他死亡期限的女子,“诡尘阁,需要你!”
第二日,济世堂传出消息,风神医已经离开了京都城,四处云游救死扶伤,这条消息一出,许多还在持观望状态的王公贵族一时之间到处寻找神医的踪迹。
更有甚者,立马吩咐人出城追人。
酆玄夜将风玖列为诡尘阁的座上宾,可在诡尘阁内出入自由,除去一些密室,她可以随意参观走动。
这些人连夜就将她从济世堂带走了,连告别的时间都不给,无奈,风玖只得留下一张纸条就跟着酆玄夜离开了济世堂。
本来这些人准备了轿子,风玖很嫌弃,她吹了一声口哨,小黑听到后,马撅子一蹬,不多时,一匹在黑夜中白得发光的银白骏马出现在众人眼前。
小黑鼻子嗅了嗅,定好一个方向,咧开嘴,龇着一排大白牙就向风玖跑来,在看到风玖做出“停”的手势后,极速刹车,地上都被刹出四条划痕。
风玖从袖中掏出一个桃子,小黑一口吃下,马头一甩,示意风玖上背。
几个黑衣人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风玖对酆玄夜道:“你坐轿子吧,我习惯骑马。”
酆玄夜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仔细看的话,能发现他嘴角微小的弧度。
他轻轻抬手,一匹黑色骏马走到他身边,他飞身上马,下令:“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