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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来,人们常说“人心不同,各如其面”,意思是每个人的内心想法都不一样,就像世上没有完全相同的面容。即便有人外貌极为相似,可内心本质也有着天壤之别。

人的面容之所以各不相同,是因为每个人都由不同的父母所生,家族血脉千差万别,怎么可能出现完全一模一样的长相呢?就算是同父同母的兄弟,或者一母同胞的双胞胎,看似极为相像,但仔细端详,也能发现细微的差异。然而,世间却总有一些奇妙的巧合,有些毫无关联、生活轨迹完全不同的人,偏偏长得极为相似,甚至能以假乱真。

从正史记载来看,孔子的相貌与阳虎相似,结果导致孔子在匡地被人围困,这是恶人长得像圣人而引发的误会;在传奇故事里,周坚与赵朔容貌相似,他以死替赵朔,化解了下宫之难,这是身份低微之人与贵人容貌相同而产生的善举。这些奇特的现象,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据《西湖志余》记载,宋朝曾发生过一件因容貌相似引发的事件。当事人凭借相似的面容,骗取了富贵,享受了十余年的荣华,最终事情败露。那是在靖康年间,金人围困汴梁城,宋徽宗、钦宗二帝被俘,被迫前往北方,众多后妃公主也一同被掳走,其中就有钦宗的女儿柔福公主。后来,宋高宗南渡称帝,改年号为建炎。建炎四年,突然有一位女子来到皇宫,自称是柔福公主,从金国逃了回来,要面见皇帝。

高宗心中十分怀疑:“那么多随驾的大臣都没能逃脱,公主平日里都是小脚,怎么可能独自逃回来?”于是,他下令让从前的宫人前去辨认。宫人们仔细查看后,都说:“就是真的公主,一点都不差。”再询问她宫中的旧事,女子对答如流,甚至能叫出好几个旧人的名字。只是众人发现,她的一双脚大得离谱,与印象中公主的小脚完全不同,纷纷回禀:“公主以前是小脚,现在这双脚差别太大,只有这一点不太对劲。”

高宗亲自召见女子,当面质问:“你的脚怎么变得这么大?”女子听后,痛哭流涕地说:“那些金人对待我们就像对待牛马一样。我好不容易找机会逃脱,一路上赤脚奔走,从金国到这里将近万里之遥,怎么可能还保持着从前的小脚模样呢?”高宗听了这番话,心中十分不忍,于是下诏书,封她为福国长公主,并将她许配给高世綮,高世綮也因此成为了驸马都尉。当时,江龙溪负责起草诏书,其中写道:“彭城方急,鲁元尝困于面驰;江左既兴,益寿宜充于禁脔。”这里用鲁元公主在彭城失散后又重逢,以及晋朝元帝公主下嫁谢混(小名益寿)的典故,来比喻柔福公主的经历,十分恰当。从那以后,公主夫荣妻贵,朝廷对她的赏赐源源不断。

当时,高宗的母亲韦贤妃被掳到金国,高宗每年都花费大量钱财,希望能将母亲赎回,并遥尊她为显仁太后。后来,宋金和议达成,绍兴十二年,韦贤妃终于从金国返回。她听说“柔福公主进宫面见皇帝”,大吃一惊,说道:“怎么可能?柔福在金国受尽折磨,早就死了,还是我亲眼所见。怎么会又冒出一个柔福?这到底是谁假冒的?”于是,太后下旨,让司法部门严加审讯。

司法官员接到旨意后,提审女子。一番严刑拷打之下,女子再也撑不住,只得如实招供:“我本是汴梁的一个女巫。靖康之乱时,有个宫中婢女逃到民间,看到我后,误以为我是柔福娘娘,还直呼我娘娘。我很惊讶,问她原因,她就说我和柔福公主长得一模一样。从那时起,我便有了冒充的心思,每天向她打听宫中旧事,时间久了,便对这些事十分熟悉。所以才敢大胆冒名,贪图这一时的富贵,以为永远不会被识破。没想到太后回来了,我的好运也到头了,如今只有一死。”最终,女子被定罪。高宗看到供词后,大骂:“这个欺君的贱婢!”立刻下令将她押往闹市处决,并抄没其全部家产充公。算下来,女子前后得到的赏赐,总共有四十六万缗钱。虽然最后没有好下场,但她也享受了十几年的富贵生活。就因为长得与柔福公主相似,连昔日的骨肉、旧人都无法辨认。若不是太后归来,她恐怕永远都不会被识破。就算她在太后回来之前死去,也算是占了大便宜。只是天理昭昭,作恶必然会败露。

现在,再来讲一个因容貌相似而引发的离奇官司。正所谓:“自古唯传伯仲偕,谁知异地巧安排。试看一样滴珠面,惟有人心再不谐。”

明朝万历年间,徽州府休宁县荪田乡有一户姚姓人家,家中有个女儿叫姚滴珠,年方十六岁,生得花容月貌,在当地是出了名的美人。滴珠父母健在,家境富裕,对这个女儿宝贝得不得了,从小娇生惯养。后来,通过媒人的说合,滴珠嫁给了屯溪的潘甲为妻。俗话说,这世上最不能轻信的就是媒人的话。媒人要是想说一个人穷,就算是富可敌国的石崇,在他们嘴里也会变得无立锥之地;要是想说一个人富,就算是家徒四壁的范丹,也能被说成拥有万顷良田。他们嘴里从来没有一句实话,富贵美丑全凭一张嘴随意编造。

屯溪的潘家虽然是个老牌家族,但早已没落,家境贫寒。家中男人要外出谋生,女人也得亲自操持家务,不能有丝毫懈怠。潘甲虽然相貌还算过得去,但早已放弃读书,转而经商。更糟糕的是,他的父母十分凶狠,动不动就破口大骂,丝毫没有长辈的样子。滴珠的父母误信了媒人的话,以为潘家是好人家,就这样把宝贝女儿嫁了过去。

新婚的小夫妻感情还算恩爱,但滴珠看到潘家的实际情况后,心里十分难过,常常偷偷流泪。潘甲明白妻子的心思,总是用好话安慰她。然而,成亲才两个月,潘甲的父亲就对儿子发火:“你们整天你侬我侬,难道就这样虚度日子?怎么不想着出去做生意?”潘甲无奈,只好和滴珠商量。两人抱头痛哭,说了一晚上的知心话。第二天,潘父就逼着儿子外出经商了。

滴珠独自一人留在潘家,心里更加凄凉,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她从小娇生惯养,作为新媳妇,一时之间也不适应潘家的生活,常常感到不知所措,只能整日闷闷不乐。潘父潘母见媳妇这副模样,经常数落她,骂道:“这婆娘是不是在想情人,得了相思病!”滴珠从小在父母身边备受宠爱,哪里听过这样的恶语?她不敢反驳,只能默默忍受,背地里偷偷哭泣。

有一天,滴珠起床晚了些,没能及时准备好公婆的早饭。潘父顿时破口大骂:“你这个好吃懒做的女人,睡到这么晚才起来!看你这逍遥自在的样子,除非去当娼妓,倚门卖俏,勾引男人,才能这样快活!要是想好好过日子,可不能这样!”滴珠听了,十分委屈:“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就算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也不该这样羞辱我!”她大哭一场,却无处诉说心中的委屈。

到了晚上,滴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越想越生气:“这老糊涂,说的什么话!一点道理都不讲。我实在忍不下去了,不如先回娘家,把这些事告诉爹娘,和他们理论理论,看这些话该不该说。而且借着这个机会,在娘家住上一段时间,也能少受些气。”主意打定后,天还没亮,她来不及梳洗,随手用一块罗帕包住头,一口气跑到了渡口。如果当时有人知道她这一去会惹出诸多事端,能拦住她,或许后面的那些麻烦事就都不会发生了。

姚滴珠这一去,天色尚早,虽然路上已有行人走动,但人还不多,渡口显得十分寂静。当地有个专门干坏事的光棍,名叫汪锡,绰号“雪里蛆”,意思是他像不怕冻饿的蛆虫,什么缺德事都干得出来。也该姚滴珠倒霉,偏偏碰上他独自划着竹筏在溪中。汪锡还没到渡口,远远望见一位如花似玉的年轻女子独自站在岸边,而且头发未梳,满脸泪痕,一看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汪锡在竹筏上喊道:“娘子,要渡溪吗?”滴珠回答:“正想过去。”汪锡说:“那快上我的筏子。”嘴上喊着“小心点”,手却伸过去接她。滴珠上了筏子,汪锡一篙撑开,划到一个偏僻的地方,问道:“娘子,你是哪家的?一个人要去哪里?”滴珠不耐烦地说:“我要回苏田的娘家。你把我送到溪对岸,我自己认得路,你别多管闲事!”汪锡却不依不饶:“我看娘子头发不梳,脸也没洗,还哭哭啼啼独自赶路,肯定有古怪。你把事情说清楚,我才送你。”

滴珠被困在溪中,又急着回家,只好把丈夫出门、自己在家受公婆气的事,一边哭一边全说了出来。汪锡听后,心里立刻打起了坏主意,故意说道:“这么说,我可不能送你过去。你这神色不对,放你上岸,你要是逃走、寻死,或者被别人拐走,日后查起来是我渡的你,我岂不是要吃官司?”滴珠气愤地说:“胡说!我回自己娘家怎么算逃?要是寻死,我干嘛不直接投水,还渡河去自尽?我又认得路,不怕人拐!”汪锡继续哄骗:“我还是不放心。你既然要回娘家,我家离这儿很近,你先去我家坐坐。我去你家报信,叫你家人来接,这样两边都安心。”滴珠无奈,心想这样也行,便答应了。她毕竟是个涉世未深的女子,没什么见识,一时也想不出别的办法,还以为汪锡是好心,就跟着他去了。

上岸后,七拐八绕,来到一处地方。进了几道门,里面的房屋幽静又雅致,只见:明亮的窗户,干净的茶几,锦缎的帐子,柔软的垫子。庭院里种着几种花卉,厅堂内摆着几张素雅的椅子。墙上挂着周之冕的字画,桌上放着时大彬的砂壶。这小小的屋子,虽比不上富贵人家的宅邸,却也比寻常百姓家清净许多。

原来,这地方是汪锡用来拐骗良家妇女的窝点。他专门把骗来的女子带到这里,谎称是亲戚,再勾引那些浪荡子弟、好色之徒来此。要是对方上钩,要么让女子陪这些人短暂玩乐,要么让女子成为外室,借此骗取大量钱财。要是遇到无依无靠的女子,碰上贩卖人口的贩子肯出高价,他就把人卖去当娼妓,早已干了不少这种勾当。如今见滴珠孤身一人,行为异常,立刻起了歹心,把她骗到此处。

滴珠出身好人家,平日里就喜欢清净。在婆家时,公婆凶悍,她不仅要天天做烧火、煮饭、打水这些粗活,就连准备油盐酱醋这些小事,都让她头疼不已。如今见到这干净精致的地方,也没多想,心里反而有了几分喜欢。汪锡见滴珠不但不害怕,还露出欢喜的样子,顿时起了邪念,走到跟前,双膝跪地,想要对滴珠无礼。

滴珠立刻变了脸色,怒斥道:“你这是干什么!我是好人家的女儿,你刚才说留我在这里等家人,如今青天白日,怎么把人骗来行骗?你要是逼我,我现在就自尽!”说着,她看到桌上的点灯铁签,抄起来就往喉咙里刺。汪锡吓得手忙脚乱,连忙说:“有话好说,我不敢了!”其实汪锡主要是图财,对女色倒不是特别在意,生怕真闹出人命,坏了自己的“生意”。这一吓,他那点邪念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汪锡跑到后面,过了好一会儿,带出一个老婆子,说:“王奶奶,你陪这位娘子坐坐,我去她家报信,马上就回来。”滴珠叫住他,说了自家的地址和父母姓名,叮嘱道:“一定要早点叫我家人来,我必有重谢。”汪锡走后,王婆子端来洗脸水,拿来梳头用具,让滴珠梳洗,自己则站在一旁,假装关心地问:“娘子是哪家的?怎么会到这里?”滴珠又把自己的遭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婆子故意跺脚说:“你公婆真是老糊涂!有这么漂亮的媳妇,是他们的福气,还不知足,竟然恶语相向,真是没良心!怎么能和这样的人一起过日子?”滴珠听着,想起自己的委屈,忍不住又流下眼泪。婆子接着问:“那娘子现在打算怎么办?”滴珠说:“我想回家告诉爹娘,在娘家躲一阵子,等丈夫回来再说。”婆子又问:“你丈夫什么时候回来?”滴珠叹口气,难过地说:“成亲才两个月,就被公婆骂着逼出去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婆子趁机劝道:“这也太没天理了!你这么年轻漂亮,却让你独守空房,还骂你。娘子,别怪我多嘴,你就算现在回去,以后还不是得回婆家?难道能在娘家躲一辈子?这天天受气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滴珠无奈地说:“命不好,也没办法。”婆子接着说:“依我看,有个法子能让娘子一辈子享福。”滴珠好奇地问:“什么办法?”婆子说:“我认识不少富家公子、王孙少爷,个个斯文俊俏。娘子要是看得上,我帮你说合。对方肯定把你当珍宝一样疼惜,到时候你衣食无忧,使唤奴仆,再也不用受苦,可比在婆家强上万倍。”

滴珠在婆家吃尽了苦头,又年纪轻轻,心思动摇,犹豫着说:“这样不好吧,被人知道了怎么办?”婆子连忙说:“这里很隐秘,外人进不来,神不知鬼不觉。你住几天就知道,以后都不想走了。”滴珠说:“我刚才已经让撑筏的去报信了。”婆子不屑地说:“他就是我干儿子,不懂事,报什么信。”

正说着,一个人冲了进来,一把揪住王婆,喊道:“好啊!青天白日,居然教人养汉,我去告发你们!”滴珠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原来是撑筏的汪锡。滴珠急忙问:“你去我家报信了吗?”汪锡嬉皮笑脸地说:“报什么信!我都听半天了。王奶奶说的都是为你好,听她的准没错,就看娘子你怎么想了。”滴珠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我现在落难,进了你们的圈套,也没办法了,只希望别耽误我的事。”婆子连忙说:“放心,只要你愿意,两相情愿,怎么会耽误你?”

滴珠一时没了主意,听了这些哄骗的话,又看到这里环境舒适,心想:“就像在竹林中与僧人交谈,偷得半日清闲。”便放松了警惕,悄悄住了下来。汪锡和王婆子对她殷勤伺候,要茶有茶,要水有水,生怕照顾不周。滴珠也渐渐放下心来,甚至有些乐不思蜀。

过了一天,汪锡出门时,遇到本县商山的大财主吴大郎。这吴大郎家财万贯,又极好女色。他平日里喜欢豢养一些闲汉,和汪锡早就认识。吴大郎见到汪锡,问道:“最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汪锡眼珠一转,说:“跟您说个好事,我家有个表侄女刚守寡,长得特别漂亮,还没找婆家。这可是您喜欢的,就是价格有点高。”吴大郎一听,来了兴趣:“能让我见见吗?”汪锡说:“没问题。不过她是好人家的姑娘,害羞。我先回去和她在堂屋说话,您到时候突然进来,不就能看个清楚了?”吴大郎心领神会。

汪锡先回到住处,见滴珠坐在房里发呆,便说:“小娘子别总闷在房里,到堂屋走走。”王婆子在后面听到,也出来附和:“就是,到外面坐坐。”滴珠听从劝告,走到外面。汪锡趁机把房门带上。滴珠坐下后,又有些后悔,说:“奶奶,我还是回家吧。”王婆子劝道:“娘子别着急,我们是心疼你,不想让你吃苦。再等等,肯定会有好姻缘。”

正说着,只见一个人走了进来。这人打扮得十分花哨:头上戴着一顶前后分开的竹简书生帽,旁边别着一对左右不对称的蜜蜡金饰;身上穿着一件细领大袖的青绒道袍;脚上蹬着一双低跟浅面的红绫僧鞋。看上去风度翩翩,好似宋玉从墙边经过,又像潘安乘车而来。

吴大郎大大方方走进堂屋,高声问道:“小汪在家吗?”滴珠吓了一跳,慌忙起身想躲,却已经和吴大郎打了个照面。她急忙往房门跑去,这才发现门早在她出来时就被汪锡偷偷拴上了,一时间竟无处可躲。王婆见状,笑着打圆场:“原来是吴朝奉,怎么也不提前通个声气!”又转头对滴珠说:“这是我家的老主顾,不必惊慌。”接着向吴大郎介绍:“来,认识一下这位娘子。”

吴大郎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滴珠也只好回礼。她偷偷打量吴大郎,只见对方生得俊俏,心中不由得暗生好感。吴大郎也将滴珠上下打量一番,见她未施粉黛,妆容淡雅,举手投足间透着大家闺秀的气质,与那些风尘女子截然不同。作为风月场中的老手,他阅人无数,自然一眼就看出滴珠的特别之处,心里也顿时有了几分倾慕,说道:“娘子请坐。”滴珠到底出身良家,脸皮薄,害羞得很,忙对王婆说:“我们进去吧。”王婆却不慌不忙:“急什么?”说着就和滴珠一起进了内屋。

等再出来时,王婆问吴大郎:“朝奉觉得怎么样,可还中意?”吴大郎连忙说:“奶奶多费心,若能促成,绝不敢忘您的恩情。”王婆狮子大开口:“朝奉有的是银子,拿出一千两来,娶回去便是。”吴大郎皱眉:“又不是风月场所的女子,何须这么多钱?”王婆不以为然:“不多不多。您看这姑娘的模样,娶回去做个小妾,难道不值千金?”吴大郎说:“真要千金也不是拿不出。只是我家大娘子厉害,专爱刁难人。我虽不怕她,但怕委屈了这小娘子,到时候多有不便,怕是不能娶回家。”

王婆胸有成竹:“这有何难?另外租个房子安置,两边都不耽误,岂不是好?前日江家有个花园空着,正要典出去,我替您问问?”吴大郎仍有顾虑:“这办法是好,可另住就需要使唤仆人、丫鬟伺候,日常开销也不少。更麻烦的是,这事瞒不住家里,到时候大娘子闹起来,非要同住,可就麻烦了。”王婆又出主意:“我还有个法子。朝奉拿出聘礼娶下娘子,就在这儿成亲。每月出几两银子,我负责照顾,保准把人给您看好了。朝奉您在家时,找个借口外出,抽空过来住,神不知鬼不觉,多好!”吴大郎一听,喜出望外:“妙!妙!就这么办!”两人当场议定,财礼银八百两,衣服首饰另算,每月再付十两银子作为生活费和房钱,吴大郎全都应下,急忙回去拿银子了。

王婆转身进了内屋,问滴珠:“刚才那位官人,看着如何?”其实滴珠先前虽害羞躲了进去,心里却舍不得,一直在暗处偷偷张望,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吴大郎和王婆说话时,也不时往门里瞧,两人虽隔着人,又从未谋面,眼神里却都有了几分情意。滴珠被王婆一问,便反问:“他是哪户人家?”王婆说:“这可是徽州府鼎鼎有名的商山吴家,他更是吴家首富,人称‘吴百万’的吴大朝奉。他对你喜欢得很呢!只是娶你回家有些不便,想把你安置在这儿,你意下如何?”

滴珠本就喜欢这清净雅致的屋子,又看上了吴大郎的相貌,听说能在此长住,就像在自己家一样,心里十分满意,说:“既然已经到了这儿,一切听妈妈安排,只要行事方便,不泄露风声就好。”王婆叮嘱:“放心,保准不会走漏半点风声。只是日后相处,千万别把实情告诉他,不然就掉价了。就说你是我表亲,偷偷享受好日子便是。”

不多时,只见吴大郎坐着一乘轿子,后面跟着两个俊俏的小厮,手里捧着两个拜匣,径直来到汪锡家。他当场付清银子,急不可耐地问:“何时成亲?”王婆说:“全凭朝奉做主,您要是想挑个好日子也行,要不着急的话,今晚就办也成。”吴大郎满心只想早日抱得美人归,等不及选日子,说:“今天家里没准备,仓促间不好住下。明天我就借口去杭州进香收账,过来住下。选什么日子,不必讲究!”他一心只图快点成事,却没想到婚姻大事如此草率,日后埋下了隐患,这都是后话了。

吴大郎付完钱便回去了,满心期待着明日的好事。王婆和汪锡商量好后,来告诉滴珠:“恭喜娘子,事情成了!”说着拿出吴家给的四百两银子,满脸堆笑:“一共八百两,你拿一半,我们俩分另一半当媒钱。”白花花的银子往桌上一摆,滴珠见了也满心欢喜。

或许有人会问,这光棍和媒婆见钱眼开,怎么会真的分一半给滴珠?其实他们自有盘算。一来想在滴珠面前炫耀富贵,好让她安心留下;二来反正滴珠住在这儿,不怕银子飞了,日后慢慢哄骗,总能把钱弄回来。要是现在一点不给,日后吴大郎和滴珠相处久了,怕滴珠说出实情,到时候钱还得吐出来,那就得不偿失了。这正是老媒婆的算计。

第二天,吴大郎精心打扮一番,前来汪锡家成亲。为了不引人注目,他既没请司仪,也没雇乐师,只让汪锡置办了两桌酒席。他请滴珠出来一同用餐,滴珠起初害羞,死活不肯露面,后来实在拗不过,才勉强出来坐了一会儿,找个借口就回房了,还随手吹灭了灯,躺在床上装睡,只是没关门。王婆见状,笑道:“到底是姑娘家脸皮薄,我们得顺着她些。”说着便掌灯,引吴大郎进房,又重新点上灯,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吴大郎心思细腻,进门后先把门拴好,这才端着灯走到床边,掀开帐子,见滴珠蒙头睡着,也不敢打扰,轻手轻脚脱了衣服,吹灭灯,慢慢钻进被窝。接下来两人一番相处,滴珠只觉得浑身舒畅,心中暗想,虽说自己已嫁为人妇两个月,可丈夫不懂风情,从未有过这般感受。而吴大郎在风月场上经验丰富,温柔体贴,滴珠只恨没能早点遇见他。两人你侬我侬,恩爱非常,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王婆和汪锡前来道喜,吴大郎给每人都发了赏钱。从这以后,吴大郎隔三岔五就来和滴珠相聚,过上了逍遥日子,暂且按下不表。

这边吴大郎和滴珠过得甜蜜,可潘家那边呢?自从那天早上,潘家没见着滴珠做早饭,潘婆还以为她又睡懒觉,走到房前大声叫她,却没人回应。推开门一看,床上空空如也,滴珠早已没了踪影。潘婆大骂:“这不知廉耻的贱人跑哪儿去了?”急忙出来告诉潘公。潘公也觉得蹊跷,心想或许是回娘家了,赶忙跑到渡口打听。有人说:“大清早确实有个妇人渡河,认识的人说是潘家媳妇上了竹筏。”潘公气不打一处来:“这丫头!昨天说了她几句,就跑去娘家告状。脾气这么倔!且让她在娘家住着,不去接她,看她能怎么样!”气呼呼地跑回去,把这事告诉了潘婆。

大约过了十来天,姚家父母惦记女儿,准备了几个食盒,做了些点心,派了一男一女到潘家询问情况。潘公却反问:“她回你家都十来天了,怎么还来我这儿问消息?”送礼的人一听,大吃一惊:“这说的什么话?我家小姐自从嫁到你家,才两个多月,我们家也没来接人,她怎么会自己回去?因为放心不下,才让我们来看看。怎么反倒这样说?”

潘公怒道:“前几天因为拌了几句嘴,她使性子跑回家了。有人在渡口亲眼看见她的。她不回你家,还能去哪儿?”那两人急忙解释:“真的没回家,您可别认错了。”潘公顿时火冒三丈:“怕是她回家说了谎,你们家想赖婚另嫁,故意装模作样来问消息吧?”两人争辩道:“人在你家不见了,反倒这么说,这事肯定有蹊跷。”潘公听到“蹊跷”二字,破口大骂:“狗男女!我非得告到官府,看你们怎么抵赖!”那两人见势头不对,连食盒都没拿出来,又挑着原路返回,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姚公夫妇。

姚公姚妈听后大惊失色,哭着说道:“这么说,我们女儿怕是被这两个老东西逼死了!得赶紧告状,找他们要人!”于是,他们请来讼师商量着写状子。与此同时,潘公、潘婆咬定是姚家藏起了女儿,还派人把儿子潘甲叫回了家。两家先后向官府递了状子,都被受理了。

休宁县的李知县将双方人犯提审到公堂。当堂审问时,双方各执一词,互相推诿。知县大怒,先命人给潘公上夹棍。潘公喊道:“有人亲眼看见她渡河的。要是投河死了,总得有尸首,明明是你们家藏了人想抵赖!”知县觉得有理:“人不见了十多天,要是死了,怎么会没尸首?肯定是藏起来了。”于是放了潘公,又命人夹姚公。

姚公辩解说:“女儿嫁到你家两个多月,一直没回过家。要是真的当时跑回了家,这十来天里,潘家为什么不派人来问一声、看一眼?一个大活人,哪能藏得住?我要是藏了她,后来就算让她另嫁,也肯定有人知道,怎么可能瞒得住?请老爷明察!”知县沉思片刻,说:“也有道理。藏人哪有这么容易?就算藏了,又有什么用?多半是与人有私情,约好了一起跑了。”潘公急忙说:“我儿媳虽然有些懒惰任性,但我家一向家教严谨,绝没有什么外情。”知县又说:“这样的话,说不定是被人拐走了,或者躲在亲戚家,也不好说。”随后对姚公说:“你女儿做出这等事,你这个当爹的也脱不了干系。限你跟差役一起寻找,每五天来衙门受审一次。”接着让潘公父子取保回家,却把姚公暂时关押了起来。

姚公丢了女儿,本就痛心不已,又遭此冤枉,呼天抢地,却无处申冤。无奈之下,他只能张贴寻人启事,许下赏钱,四处寻找,却始终没有女儿的下落。而潘甲丢了妻子,无处发泄,每逢五、十就去官府催促审问差役,姚公也免不了跟着挨了不少板子。这件事在休宁县闹得沸沸扬扬,城里乡下,人人都把它当作奇谈。姚家的亲戚们也都为姚公鸣不平,可谁也没办法解决。

话说姚家有个关系极为亲密的内亲,名叫周少溪。一次,他偶然到浙江衢州做生意,闲暇时在街上闲逛。突然,他看到一个站在妓院门口招揽客人的娼妇,模样十分眼熟。仔细一想,竟和姚滴珠长得一模一样。他心里暗想:“家里打了两年没结果的官司,原来她在这儿!”本想上前问个清楚,又转念一想:“不行,直接问她,她未必说实话。万一打草惊蛇,以娼妓的习性,连夜逃走,上哪儿找去?不如回去告诉她家里人,让他们自己来寻。”

衢州和徽州虽然分属浙江和南直隶,但两府接壤,相隔不远。没过几天,周少溪就回到了休宁,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姚公。姚公说:“不用想,肯定是遇到坏人,被拐卖去做娼妓了。”于是,他让儿子姚乙悄悄准备了一百多两银子,前往衢州赎人。又考虑到私下赎人可能办不成,便在休宁县官府说明情况,花了些银子,拿到一张通缉文书带在身上,以防万一,可以到官府说理。

姚乙领命后,姚公请周少溪作伴,两人一同前往衢州。到了衢州,周少溪自有相熟的地方落脚,又帮姚乙另外找了一家客栈安顿行李。随后,周少溪带着姚乙来到那家妓院门口,正巧那娼妓站在门外。姚乙一眼认出对方很像自己的妹妹,连着喊了几声她的小名,可那娼妓只是微笑,并不应答。

姚乙对周少溪说:“果然是我妹妹。可我叫她,她却不答应,好像不认识我一样。难道在这儿过得快活,连亲兄弟都不认了?”周少溪解释道:“你不懂,妓院的老鸨、龟奴都凶狠得很。你妹妹来历不明,他们肯定事先警告过她,不许透露实情,所以她不敢当面认你。”姚乙着急地问:“那怎么才能和她通个信?”周少溪出主意:“这不难。你就装作要嫖她,备好酒菜,送一两银子过去,再给一包轿钱,把她接到咱们住的地方,到时候就能问个清楚。要是真的是你妹妹,悄悄相认,再做打算;要不是,就当花钱睡一晚,放她走。”姚乙觉得有理。

周少溪在衢州做生意多年,轻车熟路,找来一个小喽啰,拿着银子去办事。不一会儿,一顶轿子就把人抬到了姚乙住的客栈。周少溪心想:“要是真的是他妹妹,我在这儿也不方便。”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姚乙也觉得妹妹在场,有些不便,也没挽留。只见轿帘一掀,一位娼妓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

姚乙上前仔细打量,越看越觉得像自己的妹妹。那娼妓则笑容满面,优雅地行了个万福礼。姚乙坐下后,没敢直接相认,先问道:“姐姐,您尊姓大名,是哪里人?”娼妓回答:“我姓郑,小字月娥,是本地人。”姚乙一听她满口衢州方言,声音也不像是妹妹,心里顿时起了疑心。

郑月娥反问姚乙:“客官从哪儿来?”姚乙便把自己的籍贯、父母姓名,像报户口一样说了出来,还想着如果真是妹妹,她肯定会承认。可郑月娥见他答非所问,笑着说:“又没人问你出身,何必把三代信息都报出来?”姚乙顿时满脸通红,这才确定眼前人不是妹妹。

酒菜上桌,两人相对而坐,喝了几杯酒。郑月娥见姚乙不停地盯着自己的脸看,一会儿又自言自语,心里十分疑惑,开口问道:“我从未与客官见过面,只是前日见客官在门口走来走去,还对着我指指点点,我和妹妹在背地里偷偷笑你。今天承蒙召唤,你又一直盯着我看,好像有什么事拿不定主意,这是为什么?”姚乙支支吾吾,不肯说实话。郑月娥常年接客,十分机灵,看这情形,知道事情不简单,便不停地追问。姚乙只好说:“说来话长,等会儿到床上再说吧。”随后,两人收拾一番,各自上床休息。

郑月娥又提起之前的话题,姚乙只好将家中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家里因为妹妹失踪,闹了这么大的官司,前因后果就是这样。因为看你长得太像我妹妹,所以才假装请你来,想确认一下,没想到认错了人。”月娥好奇地问:“真有那么像吗?”姚乙认真说道:“从举止外貌上看,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神色间有一点点细微差别。也只有整天待在一起的至亲骨肉,用心观察才能发现,但整体已经算是十分相似了。要不是说话口音不同,我刚才真的就认错了。”

月娥突然说:“既然这么像,那我就当你妹妹好了。”姚乙以为她在开玩笑:“别打趣了。”月娥却一本正经地说:“我没开玩笑,咱们仔细商量商量。你家妹妹失踪,这官司一直没个结果,只有找到妹妹,官府才能结案。我本是良家女子,给姜秀才做妾,结果大娘子容不下我,后来姜秀才贪图钱财,忘恩负义,把我卖给了郑妈妈。这妓院的老鸨、龟奴心狠手辣,动不动就严刑拷打。我被他们折磨得受不了,正想办法脱身。你现在就认定我是你失踪的妹妹,我也认你这个哥哥,咱们一起去官府告状,肯定能判我归宗。这样我既能摆脱苦海,还能报仇雪恨。到了你家,我就当你妹妹,官司也能了结,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姚乙有些犹豫:“办法是好,可你的口音和我妹妹差别太大。而且回到我家,要让亲戚族人都相信,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才像真的,这太难了。”月娥耐心解释:“人们最在意的是相貌,口音是可以改变的。你妹妹失踪两年,如果真的在衢州,说不定也会说这里的方言了。亲戚族人的情况,你可以慢慢教我。而且打官司需要不少时间,我们相处久了,我也能学会你们那边的口音。家里的事情,你每天教我,有什么难的?”

姚乙心里只想着尽快了结官司,仔细琢磨月娥的话,觉得确实可行,便说:“我随身带着通缉文书,到官府一告,要把你判回来不难。但你得始终坚持这个说法,不能出半点差错。”月娥坚定地说:“我也想摆脱这里,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怎么会改口?不过有件事得问清楚,你妹夫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能跟他好好过日子吗?”姚乙说:“我妹夫是个做生意的,人年轻又老实,你跟着他不会吃亏。”月娥点头:“不管怎样,总比做娼妓强。而且一夫一妻,也不像之前做妾那样受气,不会耽误我的后半生。”

姚乙和月娥还郑重其事地立下誓言:“两人同心做这件事,绝不背叛对方。如果有谁泄露秘密,就遭神明惩罚!”两人越聊越投机,当晚又依偎在一起,直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姚乙顾不上梳头,就急着去找周少溪。他没透露实情,故意说:“真的是我妹妹,现在该怎么办?”周少溪出主意:“妓院的人贪心,私下赎人肯定不行。我去召集十几个在这儿的同乡,一起写份状子呈给太守。人多力量大,而且你有县里的通缉文书作为证据,不怕太守不立刻判人归还。你再送几两银子给妓院,就说妹妹还要在我这儿住几天,免得他们起疑心,这样我们才好办事。”姚乙一一照做。

周少溪带着一群徽州同乡和姚乙来到太守府,把事情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姚乙又将县里的通缉文书呈给太守查验。太守当即下令,派人将郑家妓院的老鸨、龟奴都传唤到堂。郑月娥也来到公堂,一口一个“哥哥”地叫着姚乙,姚乙则认她为妹妹。在场的徽州人中,除了周少溪,还有一两个认识姚滴珠的,也纷纷附和:“是她!”那龟奴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晕头转向,不明就里地大喊大叫,太守怒斥一声:“住嘴!”接着审问他是从哪里拐来的人。龟奴不敢隐瞒,如实招供:“是姜秀才家的妾,我花了八十两银子买下的,真不是拐的。”太守又派人去传姜秀才,姜秀才自知理亏,躲起来不敢露面。

最终,太守判决姚乙拿出四十两银子给龟奴,当作赎金,领妹妹回家。龟奴因买良为娼,被判了相应的罪名,姜秀才也被革去了功名。郑月娥积压在心中的怨气总算得以宣泄。姚乙满心欢喜地把月娥带回住处,等衙门的文书手续都办妥,赎金交清,各种琐碎事务都处理完毕后,才启程回家。

一路上,姚乙和月娥对外称兄妹,私下里却如同夫妻一般相处。姚乙每天耐心地教月娥家里的各种情况、亲戚关系,还有家乡的方言习俗,月娥聪明伶俐,学得很快。

没过多久,他们就快到荪田老家了。有人看到姚乙带着“妹妹”回来,兴奋地奔走相告:“好了好了,这场官司终于要有结果了!”还有人提前跑到姚家报信,姚公姚妈满心欢喜地出门迎接。月娥按照姚乙教的,装作久别重逢的样子,大大方方地走进家门,一口一个“爹”“娘”地叫着。姚公心疼地说:“我的儿!这两年你到底去了哪里?可把你爹急死了!”月娥假作哽咽,痛哭着问:“爹妈,这两年你们过得还好吗?”姚公听她说话的口音变了,有些疑惑。姚妈则拉过她的手,仔细端详:“这指甲养得这么长了,走的时候可没有。”一家人抱头痛哭,只有姚乙和月娥心里清楚这背后的秘密。

姚公被两年的官司折腾怕了,看到女儿“回来”,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也没心思仔细分辨。而且月娥和滴珠长得实在太像,他没有丝毫怀疑。至于女儿这两年的经历,既然知道是从妓院赎回来的,也不便多问。第二天一早,姚公就让儿子姚乙带着“妹妹”去县里拜见知县。

知县升堂后,众人把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知县折腾了两年,心里也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便问假滴珠:“拐走你的是什么人?”假滴珠按照事先编好的话说:“是个不知名的男子,不由分说就把我卖给了衢州的姜秀才,后来姜秀才又把我转卖了,之前那个人也不知去向。”知县知道事情发生在衢州,跨省追查难度太大,只想尽快了结此案,也就不再深究。他随即派人传唤潘甲和他的父母来领人。

潘公、潘婆到了公堂,见到假滴珠,激动地说:“好媳妇!你可算回来了!”潘甲也感慨道:“谢天谢地,还能有重逢的日子。”大家各自确认无误后,就把人领回了家。出了县衙,两家人互相赔礼道歉,自认倒霉,都以为这件事终于结束了。

然而,第二天,李知县正准备将潘甲这起案子归档结案时,潘甲又来告状:“昨天领回去的,不是我的真妻子。”知县勃然大怒:“你这刁民!把你岳父一家害得还不够吗?怎么还不肯罢休?”当即下令打了潘甲十大板。潘甲不停地喊冤,知县斥责道:“衢州那边的判决清清楚楚,你舅子亲自把人领回,你岳父、岳母认了,你父母和你也在公堂上当面认了领走,还有什么可说的?”潘甲急切地说:“我争的是我的妻子,不是别人的妻子。现在这人明明不是我的妻子,我不能要,老爷也不能强迫我要。如果非要我把假的当成真的,那我宁可不要妻子了。”知县问:“你怎么知道不是?”潘甲涨红了脸,犹豫片刻后说:“虽然相貌很像,但我和妻子相处的细节,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知县不耐烦地说:“别犯傻了!可能是做了娼妓之后,举止神态和良家女子不同罢了。”潘甲连忙解释:“老爷,不是这样的。且不说平日里夫妻间的私密话语对不上,就连……就连身体上的一些特征,也有很多不同。我心里清楚得很,只是不好跟老爷明说。如果真是我妻子,我们才做了两个月夫妻就分开,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故意找茬说不是呢?请老爷明察!”

知县听潘甲说得有理有据,心中十分震惊。他不愿承认自己断错了案,便悄悄叮嘱潘甲:“你先别声张,不要着急。在父母亲戚面前,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要说破,我自有办法处理。”

李知县吩咐下属写好告示,张贴到各处,告示上写明:“姚滴珠已于某月某日被找到并带到官府,两家应停止诉讼,不得再行告状滋扰!”表面上做出结案的样子,暗地里却悬下丰厚的赏金,安排十几名捕快,分散到各处秘密侦查。只要有人看了告示后有异常举动,就立刻调查清楚,回来禀报。

且说姚滴珠与吴大郎在一起生活了两年,吴大郎家中渐渐有所察觉,便不再轻易让他外出,吴大郎来找滴珠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滴珠想找个丫鬟伺候自己,曾跟吴大郎提过,吴大郎便托汪锡帮忙。汪锡向来干的是拐骗的勾当,哪肯花钱去买丫鬟?他一直在盘算着找个机会弄一个来。之前,他看到歙县汪汝鸾家有个丫头,经常到溪边洗东西,便把这事记在了心里。

一天,汪锡在外面闲逛,听说县衙前贴了告示,说姚滴珠已经找到。他急忙跑去告诉王婆:“也不知哪个替死鬼顶了包,咱们手里这个,稳稳是咱们的摇钱树了。”王婆不太相信,非要去看个究竟。两人一起来到县衙前,看了告示。汪锡得意忘形,一边用手指指点点,一边把告示内容念给王婆听。这一幕正好被旁边暗中巡查的捕快看在眼里,便悄悄跟在他们后面。到了偏僻处,捕快听到两人小声嘀咕:“好了,好了,这下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捕快突然跳出来,大声喝道:“你们干的好事!如今事情败露,还想往哪里跑?”汪锡吓得惊慌失措,强作镇定道:“别吓唬我!咱们到店里坐下来慢慢说。”他拉着王婆,把捕快也一起邀到酒楼上,说是要边吃酒边谈。汪锡借口去拿下酒菜,一溜烟跑了。王婆和捕快等了许久,酒菜都不见踪影,下楼一问,才知道汪锡早就没影了。捕快二话不说,就把王婆绑了起来:“走,跟我去见官!”王婆吓得连忙跪下求饶:“官爷饶命,您随我回家取钱,就当孝敬您了。”

其实,这捕快只是觉得他们行为鬼鬼祟祟,故意吓唬他们,根本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可做贼心虚的人,最容易露出破绽。捕快料定此事必有蹊跷,押着王婆不放,跟着她来到汪锡家。敲门后,一个妇人出来开门,捕快定睛一看,大吃一惊:“这不是前几天从衢州押解过来的妇人吗!”他突然想到:“这个说不定就是真的姚滴珠!”但他没有声张,只是喝了杯茶,收下王婆给的酒钱就离开了。王婆以为没事了,这才放下心来。没想到,捕快第二天就到县衙告发了此事。

知县立刻又增派十几名捕快,火速前去抓人。公差们如狼似虎地冲到汪锡家门口,大喊着冲进屋里。王婆吓得惊慌失措,竟然上吊自尽了。姚滴珠则被当场抓到公堂。知县一看,说:“这不就是之前那个女子吗?”他又派人火速传唤潘甲和他的“妻子”(假滴珠)到堂。假滴珠也来了,站在公堂上,和真滴珠简直一模一样,知县一时也分辨不出真假,只好让潘甲自己来认。

潘甲自然心里清楚,他和真滴珠低声说了些只有他们夫妻之间才知道的私密话。随后,知县分别审问,真相大白。真滴珠将被汪锡骗走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知县又问:“有没有人对你图谋不轨?”滴珠心里惦记着吴大郎,便隐瞒了实情,只说:“不知道对方姓名。”知县又传假滴珠上来审问,假滴珠(郑月娥)如实供述:“我叫郑月娥,为了报自己的私仇,姚乙为了了结家中的官司,因为我和他妹妹长得像,所以商量出了这个办法。”

知县下令捉拿汪锡,却发现他早已逃跑了,只好发出通缉令。知县将案件整理成卷宗,连同人犯一起押解到府里。

再说汪锡从酒店逃走后,遇到了同伙程金,两人结伴而行,来到歙县。正巧看到汪汝鸾家的丫头在溪边洗裹脚布,汪锡冲上前一把拉住她:“你是我家的丫鬟,竟敢逃出来,原来在这儿!”说着就抢过她的裹脚布,把她捆起来要带走。丫头吓得大声呼救,汪锡急忙用袖子捂住她的嘴,可丫头还是呜呜啦啦地挣扎喊叫。程金见状,竟一把掐住丫头的喉咙,由于下手太重,丫头无法呼吸,很快就没了气息。周围的百姓听到动静赶来,将两人当场抓住,送到了县衙。

歙县的方知县审理后,判处程金绞刑,汪锡充军,两人被押解到府里。这时,姚滴珠等人的案子也正好解到。两拨人一同过堂时,真滴珠一眼认出汪锡,大声喊道:“就是他!这个就是汪锡!”

太守姓梁,是个刚正不阿的人,看到两桩案子都和汪锡有关,勃然大怒:“汪锡是罪魁祸首,怎么能只判充军?”他喝令衙役重责汪锡六十大板。汪锡承受不住,当场气绝身亡。真滴珠被判归还给丈夫潘甲,让他们回家团聚;假滴珠则被官府卖掉。姚乙冒充他人、倚仗官府拐骗人口,被判了“太上老”的刑罚。只有吴大郎人脉广泛,得知事情败露后,上下打点,最终没有被牵连,侥幸逃过一劫。

潘甲领回了真的姚滴珠,夫妻二人终于得以重新团聚。姚乙被发配到卫所充军,按照规定,需要妻子随行。姚乙还没娶妻,郑月娥得知后,大哭道:“这主意是我出的,为的是脱身报仇,没想到反而害了姚乙。如今我生死都要跟着他,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姚公舍不得儿子,听到这话后,花钱买通关系,用假名交了赎金,把月娥赎了出来,并改了姓氏,让她以军妻的身份陪着儿子去充军。后来遇到朝廷大赦,两人得以还乡,最终结为夫妻。这也是郑月娥良心未泯的体现。姚滴珠和郑月娥姑嫂俩长得十分相像,这件事在徽州一直被当作奇闻轶事流传,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有人为此写诗感叹:一样良家走歧路,又同歧路转良家。面庞怪道能相似,相法看来也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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