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照在大门处，来人杵在一片光影中，稀薄的金粉撒在他周身，仿佛仙人临世。
孙玉龙微眯着眼，谢烨一身松绿色的直身袍，腰间挂着的羊脂玉轻轻相撞，发出清悦的响声。他不由的微微蹙眉，声音不悦嚷道：“谢六郎，你起什么哄。”来人如此俊朗，遮盖他的光芒。他心生不满。
“我善意提醒一下大家。”谢烨双手环胸，慵懒靠在门边。他微微仰头，一侧脸陷入阴影中，辨不出神色。“朝廷在大力削减用度，南风馆能否盈利未尝可知。”
“啊！朝廷与燕军不是停战了吗？朝廷为何削减用度？”一学子问道。
“与民休养生息！”另外一学子叹息道。“百姓苦呀。”
姜姚脸憋的通红，这人分明是来拆台的，甚至是在策反她的同盟军。她撸起袖子，跳下凳子，冲着谢烨吼。“谢漂亮，盈利与否跟你有个关系，你tm多管闲事。”
小娘子飚粗口让人震惊。谢烨愣了一下，小娘子如此发飙还是第一次。他呆呆站直身体，微微张着口，不能言语。
姜姚没有意识到众人的目光，她用力拽住袖子，凑近，低喃道：“谢漂亮，你投不投，给一句准话。”
谢烨盯着她，目光炯炯，一言不发。姜姚见他不言不语，心中大恼，发泄般推搡着他。“你说话，投不投，投不投。”
谢烨一动不动，欲言又止，片刻后，他面容愁苦，为难道：“你一个女子如何应付一群嫖客。”
姜姚一愣，嫖客？她不明所以瞪大双眼。
咯吱一声，窗户大开。一个清冷声音骤然响起。“夏荷，你这是谋财害命。”
众人皆惊。燕春楼临大堂一面，窗户大敞着。月娘半倚在窗户中，她慵懒捏着一个葫芦状的水烟壶。那画面绝对了，楼下的少年皆心动不已。
等等，嫖客？谋财害命？这些怎么跟南风馆搅合在一起呢，这其中会不会有误会。姜姚手足无措望向大家。
“小娘子，你如何应付好色之徒？”其中一学子不好意思低下头，他说得甚为含蓄。众人皆掩嘴偷笑。
孙玉龙痴痴笑，端茶的手微微抖动。他冷不丁嚷道：“这有何难，雇人，雇一些强壮的家丁。”
“郎君们，小娘子所谋甚大。”月娘嗤笑，她轻咬着烟嘴，不紧不慢吐着烟圈。
姜姚仰着头，双手叉腰，费解问道。“月娘，什么叫所谋甚大。你说清楚，我可不背锅。”她目光坚定，语气凌厉。
月娘莞尔一笑，她双手抻着窗栏上，意犹未尽说道。“小郎君们，以肉体服务于权贵，仔细掂量掂量，你们有几条命。”她意味不明望向那群少年郎。
缩在舞台中央的一少年惊恐万分问道：“啊！啊！南风馆是小倌馆吗？”
“小郎君们不知吗？”月娘哈哈大笑，阴阳怪气冷哼。她用手肘撑着腮，一副妖娆的模样。
另外一少年咯噔一下跳起。他面色坨红，指着方昌盛吼道。“昌盛，你不是说我们是来燕春楼跳舞吗？这儿怎么成了小倌馆了？”
小倌馆？姜姚大惊，她气急败坏踱脚，指着月娘吼道。“月娘，你胡诌什么。”
月娘不以为意，她微微转头，面朝学子们。“胡诌？监生们，你们评评理，我在胡诌吗？”
众学子面面相觑，按字面意思，南风等同于男风。男子以出卖色相为有钱人提供服务。
那群蹲在角落少年一片哗然，他们窃窃私语，一时间，乱成一团。三五个少年甚至扬言要走。
姜姚见场面一时不可控，她赶忙上前去拦。“小郎君，听我说，听我说。”
“众人都未领盘缠呢，走什么走。”方昌盛站在舞台中央，冲着大伙喊道。“别走，别走，听夏荷姐说完，一人十文钱。”
众人皆愣住了，一些少年凑在一处，交头接耳。一致商量要走。
姜姚拦着大门处，她举起手，大嚷道：“听我一句，二十文。不愿意留下的，一人发二十文盘缠。”
这句话果然镇住了这群贫苦少年郎。国子监学子也一愣一愣的。小娘子难得大方，稀奇。众人皆等着小娘子接下来的话。
谢烨的担心，月娘的嘲讽，少年们之间的对话，姜姚隐约意识到这南风馆有歧义。南风暗指男风没错，可服务主体不是男子。她语气急切说道：“南风馆不是妓院或是小倌馆，服务对象是女郎而非郎君。”
众人哗然。小郎君对女郎出卖色相。这有违律法。此事更是荒唐，不能为世俗所容。
谢烨眉头紧蹙，他拽着她的胳膊，低声嚷道：“女子怎么可能来此处呢？女子逛……逛小倌馆，事情一旦传了出去，有损女子声誉。”他说得结结巴巴，面色早已涨红，话毕，他更是害羞转过脸去。
姜姚大惊失色，她慌乱摆着手。“误会，南风馆不出卖色相。纯属娱乐性质。”她着急分辩道。“南风馆经营项目跟归园类似。吃饭。品酒，看表演。”至于私底下，谁与谁达成什么交易，她管不着，也无权管，她这里只有一种关系——雇佣关系。
孙玉龙神色晦暗不明，他拳头搁在嘴边，费解问道。“燕春楼仅对女郎开放。”大家闺秀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门针对女郎，燕春楼有生意吗？
姜姚点头，对女郎开放的酒楼，面上是不可能存在什么色情服务的。至于私底下，她管不着。
“仅对女郎开放？这是什么好生意？”其中一学子忍不住吐槽道。
这事姜姚有思考过，毕竟女子出门机会少，可她主观认为女子才是最有实力的那批人。女子嫁妆，夫家不能乱动。这里面钱财大有可为。更主要一点，针对女子开放酒楼能获取更多更好的资信，有利于推广自家服饰。
姜姚一遍一遍给自己洗脑，南风馆是赚钱的，只有自己相信这一点才能更好的说服他人。她缓缓走近众学子，和蔼说道。“差异化服务，女子逛酒楼少吗？”
“差异化是何意？”其中一学子问道。众人皆笑，其中一人上下比划着。“男人与女人有差异。”他故意指了指其中一人的胸部。众人哄堂大笑。
孙玉龙摇头晃脑，一边饮茶，一边调侃道：“女子逛酒楼不少，不过那些都是跟着父兄来的。”
姜姚面露难色，她走向孙玉龙，恼火说道：“孙国舅，你胡说八道什么。”她眼神凌厉，仿佛下一秒眼睛就能飞出刀片子。
“胡说八道？。”孙玉龙讪讪笑道。“行了，走吧。”他已无兴趣，率先站了起来，环佩叮当作响。
众学子皆以孙玉龙马首是瞻，纷纷起身。
姜姚咂舌，入股之事呢？不可能无疾而终吧？她上前，一把拦住孙玉龙。
“何事？小娘子。”孙玉龙双手掂着圆鼓鼓的肚子，正了正腰间的玉带。他鼻子冒着热汗，饶富兴趣问道。
姜姚眼睛咕咕转，一脸谄媚问道：“孙玉龙，入股吗？躺着赚钱。”她朝着孙玉龙身后的人，一个个点头微笑。
躺着赚钱？孙玉龙嗤笑，不屑一顾的冷哼。
姜姚搓着手，半眯着眼，一副讨饶的模样。“孙国舅，给句准话，别墨迹。”
咣当一声，窗户关闭了。里面传来一阵清冷的女声。“夏荷，你只要保证不戕害这群小郎君，我帮你。”
燕春楼花魁金口一开，众人纷纷仰头，随后议论纷纷。
姜姚心中大喜，她谄媚套着近乎。“孙国舅，怎么样，月娘是何许人也，有她的加入，成算又多了一分，你投不投。”她朝挤眉弄眼，肩膀撞向他，一脸暧昧问道。
“夏荷！”谢烨呵斥道。利用自身优势获取利益本来无可厚非。可那人是夏荷，他不能忍受。语气也格外急躁。
姜姚愣住了，呆呆望向谢烨。富贵此刻走了进来，随即在谢烨耳边低语。
一小厮也着急忙慌跑了进来，跟孙玉龙小声嘀咕两句。孙玉龙面色一怔。
“发生什么事？”姜姚冷冷问道。她恼怒不已，什么事这么着急，不能等她先说服投资人吗？这么一打断，她的投资款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到账。
谢烨面色讪讪道：“夏荷，锦鲤成衣铺让人堵了。”这些日子，他怕康继宗联合裁衣匠闹事或卷跑货款，他每日派富贵蹲守。
姜姚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