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过年，方府每日都是热热闹闹地。
老夫人因为薛家的事情，从那天后就有点蔫。
姜云烟和方流莹每天都去春寿堂陪着老夫人。
难得地是，自从冬至后，只有初一十五才会来请安的方妍，也每日都来。
只不过每次都是陪了老夫人一会儿，就借口去逛园子。
为此方流莹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猜她肯定有什么小心思呢，或许是想和哥哥的那位友人偶遇也不一定。”
姜云烟拉了下方流莹的袖子：“莹姐姐你小点声，二舅母还在呢。”
今日周氏过来，是要跟老夫人说下除夕家宴的安排。
往年除夕夜，二房那边也是过来这边一起吃年夜饭和守岁的。
今年谢芸太忙，把家宴的事情交给周氏安排。
周氏不敢暗自安排，便来问老夫人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儿。
方流莹直接拉了姜云烟告退。
走出春寿堂，姜云烟不免提醒她：“莹姐姐，你还是不要说妍表姐了，她逛园子是她的事，让人听到你说她的话，肯定不好。”
方流莹不以为意：“怕什么，我说的是事实呀。”
不过毕竟是背后说人，方流莹还是将声音压低。
“方妍前几日去外院找哥哥看她新作的什么诗，恰好遇见了那位秦公子，也就是那天后，她才每天都过来给祖母请安！”
姜云烟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不过就算这样，也跟她们没多大关系，而且她跟方妍关系也是淡淡地，她这么劝只是不希望被人听到后，给方流莹惹麻烦。
至于那个什么秦公子，这些天她倒是偶尔有听过，只是都没放在心上。
……
因为薛家的事，这个过年老夫人兴致都不高，谢芸和方顺鳞也每日都在忙碌。
方流莹倒是常拉着姜云烟出去逛。
江州城的过年很是热闹，而且还有夜市。
不过谢芸不让她们晚上出去，只许诺等上元节让方哲瑞带她们出去看花灯。
姜云烟很是期待上元节。
父母在的时候，明州县每年上元节也很热闹。
他们家住的罗云街是明州县最繁华的街道，每年上元节都会举办花灯会。
那时候姜学舟总会投一些银子，让灯会办得更盛大。
她会和父母逛完一整条街，等逛完回家，她手上的花灯拿都拿不下了。
现在细数，她是很多年没见过花灯了。
她听方流莹说，江州城的上元节，不仅有游花灯，还有舞龙和舞火凤凰，放河灯，孔明灯……
以及几家秦楼的游花船，一整夜都不停歇，且没有宵禁。
怀着期待，到十五这天，天刚暗下，方流莹便拉着姜云烟往外走。
“哥哥已经在府门外等着了，咱们先去鸣鹤楼吃点心，等灯会开始了再带你出去逛……”
方流莹一路跟她说着安排。
姜云烟笑着听得很仔细。
等到了马车上，一路上她不停撩开车帘，看外面的景色。
天早早就暗了下来，沿街路上已经看到各处开始挂了花灯。
越到闹市的方向花灯越多，越好看。
上元节这样的日子，马车是肯定进不去闹市的，她们只能在人还不是很多的地方下来。
由于想好好看灯，姜云烟这次出门没戴帷帽，而且有方哲瑞护着，更加不用担心。
下了马车，眼前就是热闹的街市和熙熙攘攘的人群。
姜云烟左看右看，只觉得这满街的花灯，怎么看也看不过来。
“莹姐姐，真的好漂亮啊！”
方流莹一脸与有荣焉：“那是，今年的舞龙，我爹还投了不钱呢，等会儿你就见到了。?”
走去鹤鸣楼还有一段路，方流莹挽着姜云烟的手，一路跟她讲解这江州城的灯会，每年都是哪几家出的银子最多，又是哪家的花灯最好看。
走到一处人群更多的地方，姜云烟看到高高悬挂起来的一个巨型五彩花灯。
方流莹解释：“等会儿舞龙就在这边，在这儿不好看，咱们在鹤鸣楼看。”
姜云烟点头，跟着她还有方哲瑞继续往前走。
等终于到了鹤鸣楼，姜云烟手上已经拿了好几个花灯。
只要她看一眼，方哲瑞和方流莹就会让人买下给她，到后面她完全都不敢看了，怕越买越多。
鹤鸣楼的雅间里，方哲瑞推开窗，招呼姜云烟过去看。
她稍稍探头看出去，整条主街璀璨的花灯尽在眼前。
她忍不住“哇”了一声。
厢房门被轻叩，门外走进来方元竹和他的书童。
方哲瑞跟两个妹妹解释：“下午跟元竹在先生那里碰到，知道他今年没订到赏灯的包间，便让他一起了。”
两个妹妹当然没异议。
姜云烟跟在方流莹后面，同样行了福礼，道了句：“元竹哥哥?安。”
方元竹进门后，眼睛就时不时放在窗边的小姑娘身上，只是他不敢多看，担心唐突了人家。
“兄长说的那位秦公子，今日没来么？?”
方哲瑞跟他说过在湖广结交了一位从京城来的商人，说是商人，才学却很好，这样的人方元竹很有兴趣，想见一见。
方哲瑞招呼他先坐下喝茶，“秦兄今日去访友了，待会儿再来。?”
方元竹又跟方哲瑞聊了一会儿读书上的事。
街上人渐渐开始多了，方流莹便央着方哲瑞带她们去放孔明灯。
秦淮河边这时已经聚了很多人，河里已经放了很多河灯，漆黑的空里，孔明灯如星般升起。
方流莹从丫鬟手里拿了几个孔明灯，又拿出之前提前在家里写好的祈愿纸条。
“烟儿选一个吧？”
姜云烟看着几张字条，选了一张“顺心顺意，喜乐平安”。
方流莹凑近她，笑得不怀好意：“我以为你会选那张遇得有情郎呢。”
“莹姐姐！?”姜云烟鼓起小脸嗔怪她。
“行了行了，逗逗你的。?”方流莹笑着捏捏她脸，不敢再说了，她这小表妹脸皮薄得像纸似的。
方哲瑞和方元竹就站在她们旁边。
等姜云烟把纸条绑好，忍冬帮她用火折子点燃里面的蜡块。
当孔明灯慢慢升起，她以为可以松手了，不料一阵风吹来，差点掉地上。
方元竹及时帮她扶好。
“要慢点，等它升高到手握不到再放手。?”
清澈透亮的声音让姜云烟朝他看去，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她对方元竹的印象很好。
“多谢元竹哥哥。?”
方元竹弯唇看着她，只觉得这四周的花灯，都没眼前的姑娘好看。
孔明灯渐渐升高，待到手上够不到了，姜云烟便松开了手。
她看着越飘越高的灯，脸上也笑了起来，这灯上的心愿，在今年她已经实现了大半了。
孔明灯放完，她们接下来还要去看舞龙。
她刚转身要跟着方流莹走，眼睛里却出现一个身影。
那人穿着墨蓝色直缀长衫，头戴玉冠，一双如墨般的眼睛，像是要把她整个人吸进去。
她脚步像被冻在原地，随后整个人如坠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