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晨光穿过市一中高大的梧桐树，在操场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开学典礼即将开始，各班学生按队列站好，蝉鸣声中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哈欠声。
高三（1）班队伍最前方，祁琛低头最后一遍浏览演讲稿。修长的手指轻轻翻动纸页，腕骨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分明。他今天穿着熨烫平整的白衬衫，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面一颗，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沉静如水。
\"祁大学霸，紧张吗？\"好友陈明从后面戳了戳他的肩膀。
祁琛微微摇头：\"只是例行公事。\"
\"听说今年新生里有几个特别漂亮的学妹...\"陈明挤眉弄眼，被祁琛一个眼神制止了。
教导主任王建军走上主席台，拍了拍话筒：\"安静！现在开始新学年开学典礼，首先请高三学生代表祁琛同学发言。\"
掌声中，祁琛稳步走上台阶。他站在话筒前调整了一下高度，镜片反射着阳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尊敬的老师们，亲爱的同学们...\"
清朗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整个操场。祁琛的演讲如同他本人一样严谨完美——标准的普通话，恰当的停顿，励志却不浮夸的内容。台下学生起初还认真听了几句，很快就在初秋的暖阳中昏昏欲睡。
\"...作为高三学子，我们应该...\"
\"让开——！\"
一声清脆的呼喊突然从围墙方向炸响。
祁琛的演讲戛然而止。全场一千多双眼睛齐刷刷转向声源处。只见围墙上一道身影矫健地翻越而过，栗色马尾在空中划出利落的弧线，校服外套像旗帜般飞扬。
那道身影准确无误地落在了主席台上，就在祁琛面前半米处，单膝着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全场寂静。
身影抬起头，阳光在她脸上跳跃。祁琛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这样一双眼睛——琥珀色的瞳孔周围有一圈金色的光晕，眼神明亮锐利得像出鞘的剑，睫毛在眼睑下投出小片阴影，眼尾微微上扬，带着野性难驯的气息。
是个女生。
她利落地站起身，拍了拍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直到这时祁琛才注意到她耳垂上有一颗小小的银色耳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女生环视一圈鸦雀无声的操场，突然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事——她直接从祁琛手里拿过了话筒。
\"抱歉打断一下，\"她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每个角落，带着一丝运动后的喘息，\"这学霸长得不错。\"
全场哗然。
祁琛感到一股热流瞬间涌上耳尖。他从小到大都是模范生，从未遇到过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更没被人当众调戏过。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演讲稿，纸张发出轻微的脆响。
女生似乎被他的反应逗乐了，嘴角勾起一个肆无忌惮的弧度。她凑近话筒，呼吸声清晰可闻：\"虞夏，记住这个名字。\"
教导主任王建军的怒吼从操场另一端传来：\"虞夏！又是你！开学第一天就迟到还翻墙！\"
女生——现在祁琛知道她叫虞夏了——像只受惊的猫一样浑身一颤，飞快地把话筒塞回祁琛手里。交接的瞬间，她的指尖擦过祁琛的手背，触感微凉却带着运动后的热度。
\"借过！\"她低声说，然后以一个漂亮的侧手翻越过祁琛，跳下两米高的主席台。落地时她顺势滚了一圈缓冲，起身后回头看向仍站在原地的祁琛，突然眨了眨右眼。
这个wink让祁琛的心脏漏跳一拍。
等王主任气喘吁吁地跑到主席台时，虞夏已经像阵风一样消失在教学楼拐角。操场上炸开了锅，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那是转学生吧？听说以前是职业队的...\"
\"太帅了！居然敢调戏祁大学霸！\"
\"祁琛脸红了诶！第一次见...\"
王主任夺过话筒维持秩序，祁琛默默退回班级队伍。陈明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卧槽！那妹子谁啊？太猛了吧！\"
祁琛没有回答，只是推了推眼镜。但当他低头时，发现演讲稿上多了一个小小的脚印——是虞夏刚才落下来时不小心踩到的。鬼使神差地，他没有把它抚平。
开学典礼在一片混乱中草草结束。回教室的路上，祁琛听到周围同学都在讨论那个神秘的转学生。
\"听李老师说，虞夏是退役武术运动员，拿过全国青少年锦标赛冠军。\"
\"难怪身手那么好！不过为什么退役啊？\"
\"好像是伤病原因...不过她文化课成绩很差，学校破格录取的。\"
祁琛不自觉地放慢脚步。武术运动员...他想起虞夏落地时轻盈的身姿和那双充满力量感的眼睛。
\"喂，想什么呢？\"陈明撞了下他的肩膀，\"该不会真被那个wink击中了吧？\"
祁琛面无表情地加快脚步：\"无聊。\"
下午第一节课前，高三（1）班的教室里热闹非凡。同学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话题都围绕着早晨的\"惊天一跃\"。
祁琛坐在靠窗的位置，安静地预习新课内容。阳光透过玻璃在他侧脸投下细碎的光斑，睫毛在眼下形成小片阴影。周围的声音似乎完全影响不到他。
教室门突然被推开，班主任李老师带着一脸头疼的表情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安静！\"李老师敲了敲讲台，\"今天我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
所有目光齐刷刷投向门口。虞夏歪着头站在那儿，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早晨的校服外套不见了，只穿着白色短袖衬衫，露出线条优美的小臂。祁琛注意到她右手腕上缠着一圈运动绷带。
\"我是虞夏。\"她走上讲台，声音比早晨听到的更加清亮，\"前武术运动员，现在退役回来读书。\"顿了顿，她补充道：\"特长是打架，爱好也是打架。\"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笑声和掌声。几个男生甚至吹起了口哨。
李老师无奈地摇头：\"虞夏同学文化课基础比较薄弱，学校安排年级第一的同学做她的同桌，帮助她尽快赶上进度。\"她的目光扫过教室，落在祁琛身上，\"祁琛，没问题吧？\"
全班同学的视线瞬间转向祁琛，夹杂着起哄的声音。祁琛感到耳尖又开始发热，他推了推眼镜，声音平静：\"没问题，老师。\"
虞夏拎着书包走过来，大大方方地在祁琛旁边的空位坐下。她身上有阳光和薄荷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草药气息——祁琛后来才知道那是跌打药酒的味道。
\"又见面了，学霸。\"虞夏压低声音说，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看来我们很有缘分。\"
祁琛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把自己的课本往她那边推了推。但当他低头时，发现虞夏正盯着他看，目光直接得让他有些不自在。
\"你演讲挺好的，\"虞夏突然说，\"就是太正经了。\"
祁琛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迟到了。\"
\"睡过头了。\"虞夏耸耸肩，仿佛这是世界上最自然的事，\"校门关了，只好翻墙。\"她凑近一点，压低声音：\"其实我早就到了，在围墙上看了你半天。你站在台上的样子...\"她故意拖长音调，\"挺好看的。\"
祁琛的钢笔在笔记本上划出一道无意义的线条。他从未遇到过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直白的赞美。
李老师开始讲课，虞夏终于转回身去。但她并没有认真听讲，而是从书包里摸出一盒牛奶，插上吸管慢慢喝着。祁琛用余光看到，她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扇形的阴影，鼻梁上有几颗几乎看不见的小雀斑。
下课铃响，虞夏立刻伸了个懒腰，校服下摆随着动作掀起，露出一截紧实的腰线。祁琛迅速移开视线。
\"喂，学霸。\"虞夏戳了戳他的手臂，\"带我去逛逛校园呗？\"
祁琛合上课本：\"我有自习课。\"
\"那正好啊，我也要去图书馆。\"虞夏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刚转学就逃课影响多不好。\"
就这样，祁琛莫名其妙地带着新同桌来到了图书馆。一路上虞夏像只好奇的猫，东张西望，时不时发出惊叹。
\"你们学校真大！我们体校就两栋楼。\"
\"那个喷泉池能游泳吗？\"
\"食堂在哪边？伙食怎么样？\"
祁琛简短地回答着她的问题，带她办了借书证。虞夏在书架间穿梭，最后却只拿了一本《基础物理》和一本漫画。
\"看不懂。\"她指着物理书老实承认，\"但李老师说要从基础补起。\"
祁琛看着她苦恼的表情，鬼使神差地说：\"我可以教你。\"
虞夏眼睛一亮：\"真的？\"她突然凑近，近到祁琛能闻到她头发上洗发水的味道，\"那说定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专属家教！\"
\"我是说...\"
\"反悔是小狗！\"虞夏已经蹦蹦跳跳地走向自习区，回头冲他做了个鬼脸。
祁琛站在原地，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惹上了一个大麻烦。但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反感。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祁琛因为要参加物理竞赛培训请了假，当他结束培训路过操场时，远远看到虞夏在跑道上领跑。她的马尾辫在身后飞扬，步伐轻盈得像只猎豹，把其他同学远远甩在后面。
\"那是你新同桌吧？\"物理老师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旁，\"听说她15岁就拿了全国武术锦标赛少年组冠军，后来因为膝盖受伤退役。可惜了，是个好苗子。\"
祁琛注视着跑道上那个矫健的身影，没有说话。但当他转身离开时，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
放学时分，祁琛收拾好书包准备回家。教室里已经没什么人了，虞夏的座位上散落着几本书和一支没盖笔帽的钢笔。
他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帮她把笔帽盖好，书本整理整齐。最下面是一本皱巴巴的笔记本，祁琛小心地抚平卷角，一张照片从中滑落。
照片上的虞夏大概十四五岁，穿着武术服站在领奖台上，胸前挂着金牌，笑容灿烂得晃眼。与现在不同，那时的她眼神纯粹明亮，还没有现在那股痞气。
祁琛把照片夹回笔记本，却在最后一页看到一行潦草的字：\"妈的，又要重新开始。\"
字迹力道很大，几乎划破纸面。祁琛轻轻合上笔记本，把它放回原位。
他刚走到教室门口，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虞夏风风火火地冲进来，额头还挂着汗珠。
\"差点忘了拿作业！\"她抓起书包，突然注意到被整理好的桌面，愣了一下，\"你帮我收拾的？\"
祁琛点点头。
虞夏歪着头看他，突然笑了：\"学霸，你人还挺好的嘛。\"她甩了甩马尾辫，\"走，请你喝奶茶，就当拜师礼了！\"
\"不用...\"
\"反对无效！\"虞夏已经拽着他的书包带往外走，\"我知道校门口有家超好喝的！\"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祁琛看着前面那个蹦蹦跳跳的身影，突然觉得，这个开学日，或许没那么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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