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根光柱如天神降下的刑罚，将幻月洞府照得亮如白昼。清玉眯起眼睛，看到玄阳掌门悬浮在阵法中央，天师印在头顶缓缓旋转，每转一圈就有一道金光射入地面，激起更多光柱。
\"清玉！\"掌门的喝声如雷霆炸响，\"最后机会，交出狐妖！\"
清玉的指尖微微发颤，却将七星剑握得更紧。剑身上的狐族铭文已经完全苏醒，在她掌心微微发热。身后传来白漓低沉的呼吸声，三条实体狐尾轻轻缠上她的腰肢，像是无声的支撑。
\"我拒绝。\"
这三个字轻如叹息，却在阵法轰鸣中清晰可闻。玄阳掌门的脸瞬间扭曲，拂尘一挥：\"弑师大阵，诛邪！\"
第一波攻击如暴雨倾泻。八十一根光柱同时射出金色锁链，半数直奔白漓而去！清玉不假思索地旋身挡在他面前，七星剑画出一道完美的圆弧。血脉交融后的力量喷薄而出，剑气与锁链相撞爆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清玉，让开！\"白漓在她耳边低吼，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苦，\"你的身体承受不了——\"
话音未落，第二波攻击已至。这次锁链分化成无数细针，从四面八方袭来。清玉挥剑击落大半，仍有三根金针穿透她的肩膀，带出三道血箭！
\"唔！\"她咬紧牙关，踉跄半步又立刻站稳。金针入体的瞬间，一股阴寒之力顺着经脉蔓延，所过之处如万蚁噬咬。这是专门克制妖物的封魔钉，对道狐混血的她同样致命。
白漓的咆哮震动洞府。三条狐尾暴涨，将清玉护在中央，第四条半透明的尾巴也完全实体化！他的身形拉长变形，指甲化为利爪，面部浮现出狐族特征——这是介于人形与兽形之间的战斗形态，既保有人的灵活，又具备妖的力量。
\"你们伤了她...\"白漓的声音变得低沉沙哑，每个字都像从胸腔深处挤出，\"都得死！\"
他纵身跃起，四尾舒展如孔雀开屏，心口的金色莲印光芒大盛。玄阳掌门面色微变，急忙变诀，八十一根光柱立刻调转方向，全部对准白漓！
\"白漓！不要！\"清玉嘶声喊道，却已来不及。
白漓与光柱正面相撞，爆发的能量波将洞府顶部整个掀飞！清玉被气浪掀翻在地，眼睁睁看着白漓被无数金色锁链缠绕，像落入蛛网的飞蛾般挣扎。最可怕的是，那些锁链正在抽取他的妖力——每抽走一分，白漓的尾巴就黯淡一寸。
\"不...\"清玉撑着剑爬起来，嘴角溢出血丝。她体内的狐丹感应到白漓的危险，开始剧烈震颤，与道门真气激烈冲突。五脏六腑如同被烈火炙烤，她却顾不得这些，眼中只有那个为她断尾、为她赴死的狐族圣子。
\"真是感人。\"玄阳掌门冷笑道，天师印射出一道金光直取清玉眉心，\"可惜人妖殊途！\"
清玉举剑格挡，金光与剑刃相撞的冲击力让她双膝跪地。耳边传来白漓痛苦的嘶吼，她抬头看去，只见四条狐尾已被锁链绞断两根，剩下的两根也岌岌可危。更远处，十二位长老各持法器，正在加强阵法威力。
绝望如潮水涌来。清玉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这就是极限了吗？即使血脉交融，即使知道真相，依然敌不过道门千年的积淀？
\"清玉...\"白漓微弱的声音通过血契传来，\"用那招...\"
清玉一怔，随即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幻月洞府壁画上的那句话：\"道狐合一，可破万法\"。但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强行尝试很可能会——
又一波封魔钉袭来。这次清玉没有完全躲开，七根金针穿透她的腹部，鲜血立刻浸透道袍。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却也在绝境中激发出凶性。她擦去嘴角的血，露出一个决绝的笑。
\"好。\"她轻声道，\"我们一起。\"
清玉将七星剑插入地面，双手结出一个古怪的法印——半是道门诀法，半是狐族手势。白漓见状，不顾锁链绞杀之痛，也艰难地抬起手，与她结成镜像法印。
\"以我道骨...\"清玉诵道。
\"以我狐丹...\"白漓和声。
两人的声音渐渐同步，最后合二为一：\"阴阳相济，破！\"
刹那间，时间仿佛静止。清玉体内的半枚狐丹完全苏醒，与白漓体内的圣子血脉产生共鸣。一股难以形容的力量从两人接触点爆发，如涟漪般扩散开来！
最先受到影响的是封魔钉。那些刺入清玉体内的金针被生生逼出，在空中熔化成金水。接着是缠绕白漓的锁链，如遭雷击般寸寸断裂。玄阳掌门脸色大变，急忙催动天师印镇压，却见印玺表面突然出现裂纹！
\"不可能！\"掌门失声惊呼，\"天师印怎会——\"
话音未落，清玉与白漓所在的位置突然冲起一道金白交织的光柱，直贯云霄！光柱中隐约可见太极图案流转，阴阳鱼眼处正是两人身影。清玉全身笼罩在金光中，道袍无风自动；白漓则被白光环绕，四条狐尾舒展如扇，五条虚影尾巴若隐若现。
\"道狐合一...\"一位年迈的长老突然跪地，老泪纵横，\"古籍记载的传说竟然是真的...\"
玄阳掌门怒喝一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天师印上。印玺裂纹暂时弥合，放射出更强烈的金光：\"弑师大阵，九九归一！\"
剩余的封魔钉全部飞起，在空中融合成一柄三丈长的金色巨剑，对准光柱中央的清玉当头斩下！千钧一发之际，白漓纵身跃起，四条狐尾如屏障般展开——
\"噗嗤！\"
巨剑贯穿白漓胸膛，余势未减，继续刺向清玉！她只来得及侧身避过要害，剑锋仍划过肩头，带出一蓬鲜血。两人同时坠落，光柱随之消散。
清玉重重摔在地上，眼前阵阵发黑。她挣扎着爬向白漓，所过之处拖出一道血痕。少年——不，此刻已完全显露出九尾狐圣子本相的白漓——仰躺在碎石中，胸口一个骇人的血洞，四条狐尾无力地摊开，五条虚影尾巴已经消失。
\"白...漓...\"清玉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白漓的金色眸子黯淡如将熄的烛火，却仍强撑着抬起手，指尖轻触她的脸颊：\"没事的...圣女大人...\"
这个称呼让清玉浑身一颤。恍惚间，她看到无数记忆碎片如走马灯般闪过——千年前的道狐联盟、五百年前的生死相许、二十年前的死别...原来他们之间的羁绊远比想象中深厚，原来白漓寻找的不只是姑姑，还有转世重生的她...
\"我想起来了...\"清玉的泪水混着血水滴落在白漓脸上，\"全部...都想起来了...\"
白漓嘴角微微上扬，想说什么却咳出一口金色的血。远处，玄阳掌门正踉跄着爬起，天师印虽然残破，仍散发着危险的光芒。
\"清玉...\"白漓艰难地握住她的手，\"还有...最后一招...\"
清玉摇头，将他紧紧抱住：\"不，够了。我们一起...\"
\"听我说...\"白漓的声音细如蚊呐，\"用我的血...画逆转符...在你后颈...\"
清玉这才想起自己后颈的莲花胎记——那是前世作为狐族圣女时，白漓亲手为她刻下的守护符印。她颤抖着蘸取白漓胸口的血，反手在胎记上描绘起来。
每一笔都带着撕心裂肺的痛，仿佛有火焰在灼烧灵魂。但清玉咬牙坚持，直到最后一笔完成。刹那间，胎记亮起刺目的金光，与白漓心口的莲印遥相呼应！
\"啊——！\"
玄阳掌门突然发出惨叫。他手中的天师印剧烈震动，表面裂纹迅速扩大，最终\"砰\"地一声炸成碎片！爆炸的冲击波将掌门和十二位长老全部掀飞，弑师大阵的光柱一根接一根熄灭。
清玉无暇顾及那些。她怀中的白漓正在发生变化——四条狐尾逐渐透明，身形也在人形与狐形之间不稳定地闪烁。这是妖力枯竭、即将现出原形的征兆。
\"坚持住...\"清玉将他搂得更紧，泪水模糊了视线，\"你说过要带我回狐族圣地的...\"
白漓虚弱地抬起手，指尖轻触她眉心的位置。一道温暖的力量流入，清玉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识海中\"咔嗒\"一声解锁了——那是母亲清玥留下的最后一道封印，保护她不被狐丹力量反噬的枷锁。
\"现在...完整了...\"白漓的声音越来越弱，\"我的...圣女...\"
清玉体内的狐丹突然光芒大盛，与道骨完美融合。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流遍全身，所过之处伤口愈合、精力复苏。她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尖长出锋利的爪，又很快缩回；头顶冒出毛茸茸的狐耳，随即消失。
\"这是...\"
\"你真正的样子...\"白漓微笑，\"道与狐...本就可以共存...\"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四条狐尾同时化为光点消散！清玉惊恐地抱紧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白漓在她怀中逐渐变回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只有耳尖和尾巴尖带着一抹金色。
\"不...不！\"清玉将小白狐紧紧搂在胸前，泪水打湿了它的毛发，\"求你...别这样...\"
小狐狸微弱地\"吱\"了一声，伸出舌头舔了舔她染血的手指。那双金色的眸子依然温柔，却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清玉低头抵住它的额头，体内狐丹疯狂运转，试图将力量渡给白漓，却如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清玉抬头，看见玄阳掌门带着残存的长老们逼近，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狰狞的杀意。掌门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柄青铜剑，剑身刻满镇妖符文。
\"妖女！\"玄阳掌门厉喝，\"今日必诛你与这妖孽！\"
清玉缓缓站起身，怀中仍抱着奄奄一息的小白狐。她的道袍破烂不堪，长发散乱，却散发着前所未有的威严。当抬头与掌门对视时，那双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金色竖瞳，额间浮现出一朵与白漓心口一模一样的金色莲印。
\"玄阳。\"清玉的声音空灵得不似人类，\"你瞒了我二十年，杀我父母，毁我记忆...\"她每说一个字，周围的空气就冷一分，\"今日，我要你血债血偿。\"
掌门面色微变，却仍强自镇定：\"大言不惭！你不过是个半妖杂种——\"
清玉抬手虚按，掌门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喉咙被无形之力扼住，双脚渐渐离地！十二位长老见状，纷纷祭出法器攻来，却被清玉一个眼神定在原地。
\"你们...\"清玉轻抚怀中白漓的毛发，\"伤了他。\"
她五指缓缓收拢。玄阳掌门的脸涨成紫红色，眼珠凸出，手中青铜剑\"当啷\"落地。就在他即将断气的瞬间，一道黑影突然从斜刺里窜出，一掌拍在清玉后心！
\"噗——！\"
清玉喷出一口鲜血，踉跄前扑。禁锢众人的力量随之消散。她勉强转身，看到偷袭者竟是玄霄长老——那个在戒律堂要用斩妖剑杀白漓的老道！
\"垂死挣扎。\"玄霄冷笑，掌心泛着诡异的黑光，\"尝尝焚情咒的滋味吧！\"
清玉还未来得及反应，怀中的小白狐突然暴起！它化作一道白光直扑玄霄面门，利爪狠狠划过老道的眼睛。
\"啊！我的眼睛！\"玄霄捂脸惨叫，手中黑光失控炸开，不分敌我地席卷全场！
清玉本能地护住白漓，却被爆炸的冲击波掀飞出去。她在空中艰难转身，以自己为垫护住小白狐，后背重重撞在残垣上。剧痛让她眼前一黑，最后的意识里，她感觉白漓在舔她的脸，耳边似乎响起少年温柔的声音：
\"睡吧，圣女大人...下次换我来找你...\"
然后，世界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