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晓芸一抬头，人群中走过来一位儒雅斯文的中年男士，带着一副细框眼镜，和善地看着她。
她冲他鞠了一躬，说道：“对！您好，我是庆西省文定县服装厂的员工，现在我们展厅有位外商对我们的冲锋衣非常感兴趣，但是她问的比较专业，我们的翻译对专业名词不是很熟悉，所以……”
中年男士点点头，“带我去吧！”
“谢谢！”
姜晓芸喜出望外，前面带路，一路简单介绍了一下冲锋衣的面料、设计、耐寒度、适用的场景各个方面。
中年男士一边听，一边缓缓点头，平静的模样让焦急的姜晓芸也稳了下来。
回到展厅的时候，小张已经满头大汗，结结巴巴了，看到中年男士，又是激动，又是难堪，最丢脸的场面被偶像看到了。
“关部长！”
这位被小张称为关部长的中年男士只是冲他点头示意，直接和外商交流起来。
姜晓美听不懂，但是她能明显感觉到这位女士的神情比刚刚满意很多。两个人走到塑料模特面前，拿起套在模特身上的冲锋衣衣袖，细细聊了起来。
看得姜晓美目瞪口呆，她用胳膊肘怼了怼她二姐，悄声问道，“二姐，你这是从哪儿请来的大人物？他怎么连问都不需要问，就知道说什么呀？”
姜晓芸也盯着那俩人，看他们一边说一边比划，还把冲锋衣里外两件的组合拉链拉开，显然是把自己刚刚说的东西都记住了，她心里有谱了，侧了侧头，在老四耳边小声说，“导览区那边遇到的，来的路上我大概给他介绍了一下咱们的冲锋衣。”
姜晓美挑眉点头，在心里猜测着中年男士的身份，同时还不忘给她二姐竖起大拇指。
“你今天牛大发了！听到刚刚小张叫他什么了吗，关部长，部长，这么大人物都能给你找到，这单要是能拿下，你居功至伟！”
“别闹！叫你呢，快过去！”
姜晓芸见那位关部长看过来，微微偏了偏头，眼神示意自己过去，以为是有什么专业的问题要问，直接把老四推了出去。
姜晓美走过去，心里有些忐忑，二姐不都介绍过吗，这要问什么呢？
关部长见她过来，问道：“这位薇薇安女士想订购一万件冲锋衣，但她觉得30美金一件有些高了，你们最低可以接受什么价格呢？”
谈价格啊，这应该二姐亲自上啊。但是她来都来了，硬着头皮也得来啊。
一时间，姜晓美大脑转得飞快，当时把价位定在30美金，是预留了一些砍价空间的，如果少个5美金，现在的汇率是5.76，就等于优惠了将近30块钱，一万件就等于优惠了30万，这个力度好像太大了些。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对关部长说，“麻烦您告诉客户，我们这件衣服采用的是最先进的布料和最精巧的设计，一件衣服可以应对多个季节，所以成本也很高，原本的价格并不贵。鉴于客户一次订购的量比较大，所以我们可以每件衣服优惠2美金。百分之十的让利是我们的底线，也是我们的诚意。”
关部长了然，27美金是底价。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双方最终在27美金上达成了共识。
关部长又问她，“27美金的单价客户已经接受了，你们什么时候可以交货呢？”
姜晓美又算了一下厂里的产能，她们厂现在有一百八十人，120台缝纫机，一条流水线，只生产冲锋衣的话日产量大概在七百件左右，一个月能生产两万件，半个月就能交货了。但是她们不可能只接这一单，所以还是得留出空间来。
思及此，她说：“我们厂订单排量比较大，如果客户着急，我们可以分批次交货，可以在七天内先交出3000件，二十天内交齐所有货物。如果客户想要一次性交货，那少说也得二十天。”
关部长点点头，继续跟薇薇安女士交涉。
过了一会儿，关部长说：“薇薇安女士对于交货时间不太满意，她希望你们能尽快赶一赶，在15日之内一次性交齐货物。她的要求可能比较苛刻，但是她的付款方式很有诚意，签订合同时支付50%的预付款，拿到货物，验收无误后一日内结完余下50%的货款。你要不要打电话和你们厂长商议一下？”
李厂长一直在一旁竖起耳朵听，心里早就合计开了，听到关部长这话，直接站出来表态，“不用商议，麻烦您转告她，如果她真的能这么爽快地付款，我们可以答应她。我就是厂长，哪怕回去熬半个月的通宵，我们也会保质保量完成任务！”
说话的时候，他背在身后的手都快抖成帕金森了。
一百五十多万的外贸订单，但凡犹豫一秒钟，他都不配当这个厂长！
旁边的那几位省会国营厂的领导也听了全程，眼珠子都红了，嫉妒使他们面目全非啊！为啥这厮运气这么好，第一次来就能接到这么大单子！
只不过他们没想到，后面几天，他们眼珠子红得都发紫了。
本次广交会为期十天，中午没有休息，从第一天开门红之后，文定服装厂陆续接到了来自俄罗斯的六千件冲锋衣订单、来自法国的八千件风衣订单、来自韩国的五千件廓形大衣订单……
本次广交会总成交额约120亿美元，服装类出口额占比超过了30%，在三十多亿的成交额中，文定服装厂交出了一张亮眼的答卷，总成交额高达百万美金。
李厂长带着最少的人创造出了最大的价值，这让他一跃成为会场中的风云人物，许多工厂负责人过来找他取经。
就连关部长后来也私下找过他们一趟。因为那天他其实早就留意到那对姐妹花，他听到她们在发传单的时候说的那一串介绍语还是挺流利的，以为她们也是在会场里兼职的英专生。没想到后来遇到个子高的那个去求助，他正好有空就去帮了个忙。
事后，他找到她们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问：“你们既然不会外语，怎么在发传单的时候能说得那么流利呢？”
姜晓芸、姜晓美对视一眼，笑开了，“这个啊，这是我们外甥女听说我俩要来参加广交会，就预设了一些场景的应答，让我俩死记硬背背下来的，说的不好，让您见笑了。”
“外甥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