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之耳边回荡着岑淮予的那句“但我有”,倏地警铃大作,朝一旁的章知雨投去一个“我就知道这小子没安好心”的眼神。
章知雨似安抚般回他一个温柔的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开口之际拍拍他的手背。
岑淮予突然听见章知雨喊他:
“小岑,你和笙笙之间的事儿,咱们都知道了,弯弯绕绕的没意思,有些话呢,阿姨想问问你,希望你直白点告诉我。”
岑淮予:“阿姨你问。
章知雨还没开口,就听见一旁的江逾白突然笑出声来。
他戏谑地拍拍江晴笙胳膊,喊来服务员,问这儿有没有爆米花。
众人:“?”
服务员抱歉地摇摇头,“不好意思先生,我们店不卖爆米花。”
江逾白一脸错过了八百万的表情,“可惜了,这么有趣的场景,最适合吃爆米花了。”
服务员呆滞,“啊?”
江逾白:“那你给我上一盘瓜子吧。”
服务员头一回见到在她们这儿要点爆米花和瓜子的人,不禁咂舌攒眉。
江晴笙的视线在一旁的糕点盘里停留片刻,精准挑选到最大的一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直塞进江逾白嘴里。
江逾白被噎得说不出话,江晴笙连手带糕点的捂住他的嘴,转而笑盈盈地对服务员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哥小时候发高烧把脑子烧坏了。”
服务员憋着笑,“女士,有需要的话再喊我就好。”
“好,谢谢。”
江逾白好不容易把那块糕点咽下去了,端起桌上的水杯灌了一大口。
“江晴笙!你就这么对待你亲哥是吧,我看你脑子才烧坏了呢。”
江砚之和章知雨早就习以为常,默默捂着耳朵。
兄妹俩吵了一会儿后,江砚之出来当调解的“和事佬”。
“行了,吵完没,吵够没?要不然你们去外面单挑去,能动手的事儿动什么嘴啊。”
江晴笙气势渐弱,“爸爸,我打不过他。”
江砚之笑出声,“没事,爸爸帮你揍,他难不成还敢跟我动手啊。”
江逾白:“......爸,你每次都是那个拉偏架的。”
章知雨等他们吵完了,才继续刚才和岑淮予的话题。
她望向岑淮予,语气很温和,但细听也很疏离。
“小岑,我不太清楚你和笙笙之间发生的事,但当初你们在一起的时候,她状态并不好。”
“后来我们提出想见见你,我知道是你不愿意来,笙笙怕我们对你有意见,一直在我们面前搪塞,替你说好话,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说是她自己不想带你来见我们。”
听到章知雨说这些话的时候,岑淮予心中一直有根神经被狠狠牵动着,引发一阵又一针的痛觉。
他望着对面的江晴笙,眼尾很红很红。
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里,他一直用一种很自我的方式在谈感情,好像完全忘了,站在江晴笙的角度替她考虑。
可那个时候,江晴笙万事都以他为主,自己却主动承担了许多的委屈和压力。
感情就像一座天平。
真正良性的感情,左右两侧加注的砝码应该是同等重量的,即便时间推移,天平也始终能保持着两边平衡。
然而他们曾经的感情,完全是失衡状态。
江晴笙的那一侧,一定背满了沉重的砝码。
直到如今,江晴笙曾经的难过,他以为的,他看到的,都不过是冰山一角。
本该是推杯换盏,言笑晏晏的场合,突然沉默了。
偌大的包厢里,除了服务员来来回回因上菜而发出的瓷质餐具的清脆声响,还有外头古筝演奏的声音外,再无其他。
包厢里没人说话,都在等待岑淮予的下文。
只有江晴笙,一副置身事外的坦然模样。
过期太久了,当你已经不在乎的时候,曾经执着的答案就完全失去了意义。
所以,她开口打破沉默氛围:“都那么久的事了,还提他干嘛。”
须臾,岑淮予磁沉的声线似某种胶质,凝化在空气中。
他说:“对不起,以前我总是在考虑一些很俗的因素。不是不愿意来见你们,是...”
他深吸一口气,凝眉的表情像是陷入在某种痛苦回忆里。
有些心里话,光是说出来就需要耗费很多的勇气。
“是因为我的家庭,母亲早逝,父亲...相信你们也看过很多有关于他的负面新闻,我这样的家庭,当时实在不知道该怎样来见你们。”
“也...也是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和你们介绍我的家庭。”
“对不起,因为害怕和自卑,所以产生了逃避心。”
他说完话,所有人的表情都是意外又惊讶的。
包括江晴笙。
她以前想过很多原因,以为是赵沐桐的关系,也以为是岑淮予并没打算和她有进一步的发展,甚至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拿不出手。
想到这儿,又不免觉得好笑。
原来所谓的原因,是那么简单。
但凡他认真和自己沟通交流过,她都会表示理解。
“就这?”江逾白漫不经心开口,“我爸妈看着像那么难搞的人吗,直接大大方方说出来不就行了吗,你长了嘴又不只是吃饭的,还要说话交流的啊!”
一句话醍醐灌顶。
岑淮予当然懂。
但那些让他自卑拧巴的伤疤,剖开来,也同样需要决心和再次承受一遍痛苦的勇气。
章知雨能够理解岑淮予的心,示意江逾白少说两句。
“小岑,我知道很多伤痛是难以启齿的,可是在爱你的人面前,适当的表达和示弱,是没关系的。天不会塌,爱你的人也不会走。”
“吃饭吧。”
江晴笙中途去了趟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发现长廊的尽头站着一抹熟悉身影。
岑淮予的身材比例真的很好,随性往那儿一站,都是好看的。
“笙笙。”他透过不甚明晰的灯光望向她,外头琴声悠扬,而他声色厉厉,细听满是落寞。
“以前的你,爱得很辛苦吧。”
听上去是疑问句,但这句话更像是对自己的一种暗讽和鞭笞。
江晴笙不想在这儿跟他上演伤春悲秋回忆从前那一套,她始终淡然。
“过去那么久了,没有旧事重提的必要性。”
“过不去的,笙笙。”岑淮予突然执拗起来,“对我来讲永远过不去,对不起。”
厅堂里的琴声间断,宽敞但不算明亮的走廊,此刻忽而沉静下来。
只剩两双正在对视的双眸。
岑淮予一只手已经在某种不可控情绪的作用下伸到了半空。
刚刚,他就产生想抱她的冲动。
他是向来理智的,但在江晴笙面前,他也向来是不理智的。
触觉是蔓延在感觉之后的。
江晴笙先是闻到了那阵熟悉的冷香,旋即又在大脑昏天黑地时,混沌地感受到这个用力的拥抱。
刻在过往回忆里的dNA突然动了。
江晴笙发现,她还是那么熟悉他。
三秒后,她推开了。
“岑总,请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