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越来越乱,诸仙的杀招越来越狠。
风烛几乎已经看不清招式,只能看到天地的颜色在不断更换,大道在不断嘶鸣——
一瞬是烈焰覆盖天海,下一瞬是冰封锁住整个雨域,下一瞬又是无数光轮切割虚空。
而吞石...
他每一次挥拳、抬掌、踏步,似乎都与那一代的记忆相连。
他看见恒古仙疆的老友们:
有人以雷为引,笑着在星海试剑。
有人驾驭万兽横行战场。
有人在天门前抚琴,以音镇道。
也有人在无边雪原中,给他递过一壶温酒。
那是他活过的岁月,是他参与过的最盛大时代。
如今,故人皆已长眠,只有他,还记得。
杀到后来,吞石的发已湿透成黑,却在光中一缕缕泛白。
他的肉身裂开无数道伤口,仙血与瀚海的雨水混作一色。
他的气息,并没有因伤势而减弱,反而在燃烧——燃得更高。
“禁绝...”
“诸天因果,听吾号令...”
“以吾念,引天地...”
“祭道...”
……
突然,一道道冷漠沧桑的声回荡天地,八方青天倾覆而来,而他们...不死不灭,每一击皆是动荡吞石的最后生命本源,让其越战越弱。
“他...太过强盛了。”
“诸道加身,不修无量青天,却只修仙体,恒古仙道,这般奇怪么...”
有人眉头紧锁,八劫仙体突破九劫时难道不应该转变为诸天因果,仙体自成一方天地么...为何这位恒古老者并未有此异象,反而像是一尊饕餮巨兽般,死死凝视着他们祭出的体内大世界。
就像是...
想要吞噬一般。
但可惜的是,他已经无力吞噬。
轰!!!
就在众仙恍惚之时,吞石展露宏伟力道,仙体以一拳轰灭了八位合击的道尊,血与光雨从天而落,如同万界同殇。
这一刻,整个玄雨仙境都安静了。
吞石站在雨海中央,却没有倒下。
他抬头,看了看天穹深处,那无形却注视一切的恒古仙疆——
嘴角,竟笑了。
下一瞬,他整个人冲入诸仙阵中,不再后退半步。
那是风烛见过的最灿烂的一幕——
师尊周身燃起了金白色的道焰,将整个雨海都照得通明,仿佛要把这场大战刻进仙界的血肉中。
当光与声散尽时,雨海沉寂。
无一位来犯仙人站得住,他们或死或伤,化作沉落的光点消散在风雨之中。
而吞石——
依旧立在两具仙尸之前,背脊挺直,如同还在守卫。
只是,那双眼睛,已再无光彩。
雨水顺着他的面庞与伤口,流入瀚海。
……
天地只是寂静了一日。
联袂而来诸仙依靠各自复生手段再度归来,那数位九劫道尊更像是无事一般又重新踏立在天穹上,他们目光深邃的凝视着那毫无防备的三尊仙尸。
明明已经唾手可得。
但他们眼中还是带着淡淡敬意与些许遗憾,终归还是没能与他们巅峰时期一战。
“诸位...真要动么。”
“四万年前,有位三劫仙人欲要搜刮那两位遗物,听闻后来浑身黑斑,大道逸散,寿命疯狂流逝而死,就连死后都无道果显化,到最后已经化为了僵!”
说完,他看向天地中央那三具仙尸脚下。
他所说的那位僵...
正在匍匐跪拜,似在忏悔,哪怕仙战都未动荡他分毫,令人毛骨悚然。
话音刚落。
众仙神色微妙,自然早已知道此事。
“我等九劫之躯,受天地庇佑,拥有因果道身,抵御这不祥...算是手到擒来。”
“那两具无名仙尸已经沉溺此地多年,那传说中的恒古仙疆恐怕早已忘记了他们,只是不知,恒古仙疆究竟还有多少位这样的恐怖之辈。”
“不知...”
“但若是不探查出恒古仙道,我辈终会低一头。”
……
众仙犹犹豫豫,瞻前顾后起来。
他们算是孤家寡人,不怕恒古仙疆的报复,就是想探查出为何这些恒古生灵能修炼到如此地步,竟能在仙人境以一挡百。
用通俗的话来讲,比起自己求索,不如抢来得明了。
但怪异的是。
这里出现的强者没有一位五万年前大战之辈,仙尸也因此完整如初,但也因此诱惑实在太大,就差明送...
“三位老前辈,叨扰了。”
有仙人郑重拱手,一步踏出,恒古仙尸,他拿定了!
嗡!
咻!
……
一位位仙人眼眸一凝,各展神通,欲要分尸逆苍寰、仙绝、吞石。
仙光如瀑。
吞石最后一丝萦绕在天地的仙念传出:“道祖...”
轰——
就在诸仙神通倾天而落,吞石最后一丝仙念飘散之际...
天地,忽然出现了一道裂痕。
不是战场崩碎的裂缝,而像是整个世界的骨骼被劈开。
裂痕之中,传来一种无法形容的古老气息——混沌、洪荒、天初、开劫,所有的词在那气息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下一瞬——
斧,至。
那是一柄无法丈量的开天斧,握柄已化作无边星海,斧刃如同一道横亘古今的白色裂光,从虚空最深处缓缓探出。
斧光初现,整个玄雨仙境所有光与影同时静止。
“糟!!”
“不好!!”
“...什么?!!”
八荒仙人不敢置信的回眸,神魂在同一刻发出尖锐惨叫——
那不是杀机,而是开天之威。
在这柄斧前,他们不是敌,而是“天地未分前的尘埃”。
噌!!
第一声震鸣响起,便有三位九劫道尊直接从半空坠落,形神俱灭,连仙骨都化作灰烬,因果之线彻底斩断,‘诸天命册’上再无他们之名。
斧光尚未完全落下,九天十地的法则轰然断裂,因果长河被生生切断成两截,血水、仙光、魂影全都随之蒸发,连大道通天柱都无法收纳他们的残迹。
“啊?!”一位来自域外的古仙刚开口,整颗头颅就被无形的斧光劈碎,连带着背后的道宫、世界、记忆一同斩灭,如从未存在过。
开天斧所过之处,仙雨漫天,快,快到了极致。
快到了完全不给仙人反应的时间,见之即陨。
终于,斧刃完全劈落!
那一瞬,风烛只觉得——不是斧光劈开了战场,而是整片仙界的天幕被劈开,从开天辟地的第一道黎光中,劈出一道直达无尽寰宇的死亡鸿沟。
他已经看傻了,看得神魂离体,呆若木鸡。
所有来犯之仙,无论神通多高、肉身多强、道行多深,在斧下都如纸糊一般,当场湮灭,无一人留下尸骨——因为因果已被彻底切断,生死被一刀判定,世间不再有他们的痕迹。
整个玄雨仙境本土诸仙也同样看傻了,看得眼眸颤抖,全身发软,噤若寒蝉。
斧光横绝九天的最后一抹辉芒,在天地间缓缓收敛,像是吞没了无尽星海的潮汐,归于一点。
那一点——化作开天斧的锋刃。
它自虚空深渊中倒飞而回,斧柄穿过千万重时空涟漪,落入一位白衣男子手中。
陈浔...来了,正立于玄雨仙境天穹之巅。
他衣袍无风而猎猎,发丝随长天雷光微颤,眸中映照的不是战场,而是整片仙界的沉寂。
天地为之屏息。
放眼望去,山河皆埋仙骨,浩瀚仙陨之象久久不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