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的夜风被篝火点燃,裹挟着浓郁的酒香一阵阵的朝人群袭去,即使是不喝酒的人也带了点醉意。
“现在也不晚。”周翎宁歪着头笑。
原襄同样笑着,享受着风吹过耳畔的缱绻:“是啊,不晚。”
两人并肩而坐。
钟绮年过来敬酒,和她们聊天。
周翎宁问:“你弟弟好些了吗?”
伍妤方才一直沉默,此时抬起头,看向钟绮年。
钟绮年知道弟弟的消息,还多亏周翎宁的提醒,她笑道:“好多了,医师给他开啊药,刚才跟着母亲家去了。”
周翎宁点点头:“那便好。”
听到“医师”,原襄突然“啊”了一声,她一拍大腿,说:“阿宁,昨天那个在马球场的小医师是不是……”在你后院住下的那个?
后面的话她没说,但她用飞快的眨眼来暗示周翎宁。
周翎宁失语:“你还想着这个事呢?是啊怎么了?”
原襄一脸不可思议:“我就说嘛,我看着他那么眼熟,你怎么不告诉我?”
“昨天你看到的时候我没看到啊,我看到的时候你都走了,亏得你记性这么好哈,现在才想起来?我都忘了。”周翎宁说。
钟绮年看她们二人熟稔的交谈,不免羡慕,她给伍妤倒了一杯酒,道:“来,伍阿姊,咱俩喝一杯。”
“好。”伍妤拿起酒杯和她对碰。
钟绮年发现伍妤虽然看着冷,又长得高大很吓人,但脾性一点也不坏,反而对她人很包容。
“我还要多谢你呢。”钟绮年道。
伍妤惊讶:“为什么?”
她这两三天情绪一直不高,大多数时候都在沉默。周翎宁和原襄也知道她受了情伤,并不打扰她。
钟绮年说:“我家小弟去医馆并没有告知我,若不是你与严宁说起这件事,我还在像个无头苍蝇一般找着呢。”
伍妤客气道:“举手之劳。在医馆恰好碰到,钟郎珺认出了我,我帮忙带个话。”
并没有说出关于珠串的误会,她已经下定决心,让这件事就此沉寂,不再提起对她们三个人都是好事。
钟绮年叹气:“你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当时小弟身边所有的虞仆都不在,医馆的虞仆想要找到我也是几乎不可能的,若没有你凑巧的一句话,我真的是哎~”
现在还有点后怕呢。
任凭谁也没想到,这事不仅不是意外,还是身边人的有意算计。
伍妤不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但还是安慰钟绮年:“想来也是钟郎珺觉得没什么大碍,才没专门托我去找你。如果他当时觉得需要,我定会亲自去寻你的。”
意思是不管怎样,她们都不会有事的。
钟绮年有被安慰到,她一脸感动:“伍阿姊,你真是个好人!”说着,就抱了上去。
伍妤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同情。
刚说完话的周翎宁和原襄:“……”
你俩怎么抱一起去了?
“绮年,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一道清朗的女声在几人身后响起。
钟绮年松开揽着伍妤的手,四人一起向后看去。
“序棠姐?”钟绮年站起身。
李序棠微微一笑,同几人打招呼:“你们好!”
“你好!”周翎宁和原襄伍妤也站起身来。
钟绮年走过去与几人介绍。
“这是李序棠,”钟绮年笑道:“李都尉的女儿。”
“这位是严宁,这是原襄,伍妤,都是咱们这次诗会的魁首。”
钟绮年介绍一个人,李序棠就做出非常认真倾听的样子,然后与人对视,微笑,显得人畜无害。
她长着一双潋滟含情的桃花眼,人又看着温柔谦逊,几乎没有女人会拒绝与这样的人交朋友。
“早就听绮年说她新认识了几个朋友,今日得见,实乃幸事!”李序棠彬彬有礼的说,身上没有丝毫宦门女君的架势。
周翎宁淡笑着回应了句,她如果没猜错的话,李序棠就是冲着她和原襄来的。
几人相继落座,因为位置不够,钟绮年还主动把座位让给李序棠,让虞仆再去给自己搬凳子。
“序棠姐,你坐呀。”
“谢谢你,绮年。”
纵使迟钝如伍妤,都看出了不对劲。
钟绮年身为太守的女儿,竟然对这个都尉的女儿特别热情,宁可委屈自己也不委屈她。
李序棠率先开口说话:“三位这两天玩的怎么样?”
原襄点头:“挺好的。”
周翎宁说:“不错。”
伍妤:“……”
李序棠微微扭头,看向伍妤,做出认真倾听的姿态,等着伍妤开口。
桌子上一阵静默,伍妤动了动紧抿的唇:“我也一样。”
李序棠这才心满意足般抚掌而笑:“那便好,那便好,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几位见谅。”
几人初相识,没聊什么深入的事情,闲说一些有趣的话。
李序棠得知钟绮年认识周翎宁等人是因为撞坏了船致人落水,她毫不掩饰的表达了关心。
“我小时候也落过水,着实受了一番惊吓,零零散散养了半年多才好,好几年都有半夜惊醒的癔症,总是梦到溺在水里出不来。你们可不要小瞧落水这个事,可找医师仔细瞧了?我那有支十年份的野人参,若是有需要,我给你们送去。”
“医师说没大碍,多谢你的好意了。”周翎宁说:“那日落水也是谁都不想发生的事,幸好我们都会水,很快就上船了。”
李序棠笑道:“会水便好,现在我河水还离的很远才敢走呢,别提游船或者学游泳了,想都不敢想。”
钟绮年接道:“是啊,我们每次聚会,只要在河边,序棠姐都不去。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没好吗?”
李序棠捂着心口,摇头:“不行,很怕。站在水边就发抖,我院里连个水瓮都不放。”
“可能是心理原因,你没想过要克服一下?”原襄说。她习通水性,在北疆时,不管是夏天,还是冬天,都能在湖里面畅游一番。
李序棠眼中一直带着笑意:“怎么克服?”
原襄道:“找信任的人带着你,在河里过几遭就行了。等你会了水,自然不怕了。”
信任的人?李序棠想,她可没有信任的人。
李序棠苦笑:“等我过了心里那关吧。”
原襄点点头,不再多言。
李序棠眼眸一闪,对钟绮年说:“方才钟姨过来,我没抽的空去拜见,真是失礼了。”
钟绮年无奈的笑道:“没事,母亲不会怪罪的。她就来看看,根本没通知太多人。我还是她女儿呢,在家一点消息都不知道,还是她来了我才知道呢。”
李序棠余光观察周翎宁等人的表情,发现几人没什么表情,似乎对她刚说的事一点兴趣都没有,或者是几人根本不在乎钟姨的身份。
到底是什么来头呢?
刚才钟绮年介绍时,她就发现钟绮年只介绍了她们的名字,说明钟绮年也不知道那两人的身份,不然即使不告诉别人,钟绮年也不会隐瞒她的。
她可是花了不少功夫和心力,让钟绮年信任她的。
试探无用,别人也不会主动说,李序棠就暂时放下了这件事。
“敬人者,人恒敬之。”是她的处事准则,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高门女君,她都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态度与人交往,这是她身为庶女却比长姐还受南洲郡宦门女君欢迎的主要原因。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有人来喊李序棠和钟绮年,她们就一起告辞了。
伍妤方才自从说了一句“我也一样”后,就没有再开过口。
周翎宁看她还在看着李序棠离去的方向,问:“你认识她?”
伍妤说:“不确定。”
“这还能不确定?”原襄好奇:“所以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伍妤说:“据我所知,李都尉有三个女儿,年纪都在三十岁和三十五岁之间,刚才这位,看着也就二十来岁。”
原襄说:“这还不简单,后来又生的呗!”
“可是,李都尉与发夫的感情是人尽皆知的好,三位女君也都是其夫郎所出。”伍妤神情犹豫:“几年前,都尉夫郎病逝,李都尉还晕在了他的丧礼上。从未听说过她有其她女儿。”
“那确实有点奇怪哈。”原襄道:“妻夫关系再好,也不至于不给自己女儿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啊。”
男人即使身份高贵,善忮忌,阻碍妻家子嗣的事也是被众人唾弃,可以直接禀明官府休夫的。
女子如果没有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不仅无法考科举,连从军,经商都不能。
原襄用胳膊肘捣捣周翎宁:“阿宁,怎么不说话?”
周翎宁说:“她的身世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点。”
原襄凑过去,小声期待道:“什么?”
周翎宁勾唇:“你方才不是问诗会背后的组织者是谁吗?就是她。”
原襄震惊:“你咋看出来的?我怎么没看出来?”
周翎宁抬手摸摸她的头发:“你说呢?”
原襄:“……”
“逗你的,我下午去参加最后一场投壶比赛的时候,看到她了,但她没注意到我。”周翎宁说。
当时在场的好几位身份比李序棠高的女君,都不自觉的被李序棠的话牵着走,最后的结果都是李序棠引导出来的。
所以,南洲郡出了个能耐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