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赣水青衿
（天启四年四月十二·吉安府鹭洲码头）
寅时鄱阳湖腾起蟹壳青的薄烟，漕船甲板上堆满渔民相赠的腌银鱼。胖婶将酒糟鱼塞进陶瓮，瓮口扎着燕蘅用蜃楼织裁的防潮布：\"杀千刀的！这银鱼离了鄱阳水，得裹着湿苇叶才保鲜！\"澹台昭螭吻链偷卷鱼干，反被鱼尾刺扎了嘴唇，鼓着腮帮子学河豚吐泡泡，被林清玥揪着耳朵拖去涂沈采薇调制的蜂蜡药膏。
林望舒蹲在舱底调试木甲蛙的测流鳍，四象锁齿轮咬合声惊醒了守夜的卢见秋。\"蛙爪夹着的青铜钥匙生锈了？\"卢见秋鎏金刀鞘轻刮铜绿：\"这锈纹走势，倒像赣江十八滩的水路图。\"南宫璇玑闻声旋开九曲锁，舱板暗格内的鎏金鱼洗盆注水显形，盆底波纹竟漾成白鹭状，喙尖正对吉安方向。
辰时鹭洲码头文风熏然，青石阶晾晒的吉州窑木叶盏泛着琥珀光。洪砚书湘妃算盘拨动盏底落款，骨珠突然卡在\"天启\"年号纹里：\"这叶脉釉掺了景德镇青花料，落款笔锋却像书院蒙童的字！\"尉迟星瑶短刀削开釉层，绯色裙裾扫过时，半张皱巴巴的考卷从夹层飘出——竟是白鹭洲书院上月院试的《治水策》！
\"好个偷梁换柱！\"林承影鸣潮剑穗卷起考卷，剑气震落盏托，露出戒尺抽打的暗红印痕。澹台昭趁机将釉料抹在卷背，日光穿透处显出歪扭小楷：\"夫子大笨蛋！\"摊主顿时面如土色，倒退间撞翻染缸，青釉泼天化作场\"文墨雨\"，淋得方岱岩玄铁锏柄开出朵朵釉花。
巳时白鹭洲书声琅琅，燕蘅展开蜃楼织覆住泮池。素绢透光映出池底沟壑，竟似《天工开物》冶铁图。沈采薇怀中的林稷挥银铃乱颤，药香惊得池鱼跃水，鱼尾拍碎倒影里的冶铁炉，碎光凝成\"安福\"二字水印。
\"这书院泮池，倒比工部图纸还精妙！\"韩铁头陌刀柄探入池底，勾起枚带链铜铃。老学究捻须解说宋时\"鸣铎测潮\"旧事，话音未落，木甲蛙突蹦入池中。林望舒操控蛙舌卷铜铃狂摇，铎声惊起满院白鹭，燕蘅急忙甩蜃楼织兜鸟，素绢却被鸟爪扯成流云纹帘幕。
未时庖屋漫起泰和乌鸡香，胖婶的枣木杖敲打偷减火候的帮厨：\"文火煨足三个时辰，少一刻便成不了'状元汤'！\"陶罐启封瞬间，澹台昭螭吻链卷走鸡腿，烫得直哈气，被沈采薇用紫草冰膏敷嘴。林沧溟沧浪刀鞘接住坠落的油星，反手甩向《朱子家训》碑刻——油渍竟晕出个嬉皮笑脸的童子涂鸦。
\"妙哉！这油童比拓印生动！\"洪砚书算盘珠弹飞鸡骨，骨落处恰拼成\"庐陵\"古篆。尉迟星瑶短刀雕萝卜为笔，蘸着鸡汤补全《劝学篇》，油墨遇热腾起异香。满院学子弃卷寻味时，沈叔钰趁机溜进膳房，将太医院新学的醒神散撒入汤锅。
申时赣江畔古樟如虬，方岱岩玄铁锏劈开缠藤。树洞内滚出铜活字模，沈仲铭银针挑出字缝里的墨鱼汁：\"这毒汁能蚀铁三月，书院有人要毁版！\"林望舒木甲蛙驮字模上树，四象齿轮飞转间，树冠簌簌落下千百字模，在夕照里拼出半阙《念奴娇》。
\"好个'铜字雨'！\"南宫璇玑九曲锁串起字模，锁链悬空成词牌帘。澹台昭螭吻链卷墨鱼囊乱喷，江风卷墨迹染透燕蘅的蜃楼织，素绢竟成幅会稽山阴雅集图。老樟忽颤，树皮皲裂处露出活字版，版心赫然刻着\"天启四年吉州承印\"，边角却沾着青原山金矿的红土。
酉时书院灶膛燃起樟木屑，胖婶将《正气歌》刻进冻米糖模。\"杀千刀的！这糖模得冷淬九次！\"铁勺敲糖声里，林承影剑穗卷走糖块，鸣潮剑气雕出持卷书生。糖人遇热渐融，手中书卷显出\"青原山\"糖丝。
澹台昭偷舔糖丝被粘住舌，憋泪哼唧时，沈采薇用银针挑开糖渍，针尖带出星点金砂：\"赣江淘金场的尾砂怎会在此？\"洪砚书算盘核验成色：\"比官矿纯度高，怕是私采！\"沈崇礼药王杖叩地：\"金砂掺了丹砂，久服要中毒！\"
戌时赣江突涨桃花汛，木甲蛙叼活字版逆流而上。蛙眼映出江底暗桩，桩身缠满刻《论语》的铜链。林望舒操控蛙爪解锁，闸开瞬间，漩涡现出百口樟木箱——内藏《天工开物》手稿与金砂混装，空白处描着青原山矿脉图！
\"文墨裹金，好算计！\"尉迟星瑶短刀挑开狗头金，绯色襻膊扫过书院火漆印。澹台昭螭吻链卷金入怀，却被洪砚书算盘珠弹入江，惊起江豚顶金跃月。沈叔钰趁机取样，太医院银针已探出金砂中的砒霜。
翌日朝霞染透活字版，胖婶蒸好艾草粿分赠学子。木甲蛙肚中铜铃与书院铎声共鸣，沈采薇给林稷戴上驱蚊香囊。林承影剑指西南：\"顺支流南下青原山，且看这'文脉'淌多少真金！\"
韩铁头陌刀柄挑起活字模，叮当碰出《过零丁洋》调子。澹台昭嚼着艾粿哼曲，咸蛋黄香引白鹭衔字，在桅帆拼出\"要留清白在人间\"——却不知沈萱偷偷将糖人塞进他衣领，融化的糖浆糊住后背，活似背着块金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