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扯了扯丈夫的袖子:“老爷,我们要不回趟老宅,看看再重新租个院子?”
林父神色犹豫。
他倒不是贪恋江府的安逸,只是为儿女的前程着想。
儿子在开封府尚未站稳脚跟,与江家亲近些,汴京人便不敢轻看他们。
可若真招人嫌弃,自然也不该强留。
他想了想,终是应下:“好。”
夫妻二人揣上银子,从侧门出了江府。
他们赶到榆林巷,看到了被烧得焦黑只剩一半的蒋宅。
蒋宅跟林宅,中间就隔了一户。
林母识得蒋家二老,听闻一家三口都遭不幸,只剩下个孤儿寡母。
她怔忡良久,半晌没能回神。
得知此案由开封府和皇城司督办,夫妻二人心头更是泛起阵阵酸楚:
这等大事,儿子女儿竟一个字也不曾提过。
两人沉默地走进自家老宅,里面冷冷清清。
他们搬进来后,并未购置家用器具,也没什么可收拾的。
夫妻二人呆坐了一会,才又打起精神去了租赁行。
直至暮色四合,二人才返回江府。
今日难得,女儿竟在客院等着他们。
“爹,娘,你们去哪了?”林知夏迎上前。
“你哥怎么没回来?”林母拉过女儿的手:“我们去看了几处院子,正要同你们商量一下。”
“哥有公务,出京办案去了,一时回不来。”
林知夏在外躲了几天,这会回来,是想将封官的好消息告诉父母。
“你让他一个人去办案?!”林父顿时紧张起来。
“他不是一个人,”林知夏连忙解释,“衙门派了捕头和暗卫同行,阿山也跟着呢。”
这个说辞,明显没能安抚住林父。
“你哥他身子还没好利索,阿山还是个半大孩子,他能顶什么用!那个叫冽风的护卫去了没?”
林知夏心头泛起一阵疲惫,语气不由得沉了下来:
“冽风另有任务。爹,他不是林家的护卫,保护兄长不是他的职责。
您希望兄长立足汴京,就得放手让他承担。如今他好不容易振作起来想做点事,您这态度又是为哪般?”
见林父又要发作,林母忙按了按他手臂。
“你爹是想着,在汴京城里也一样能办差。那个孟大人不是极看重你?你跟他说说,往后别派你哥出去了.......”
见女儿神色不虞欲走,林母连忙瞪了丈夫一眼,才又改口道:
“你快说说,你哥他办的什么差事?咱家隔壁那户姓蒋的人家,怎的人突然就没了?”
林知夏脚步一顿,这才回身:“你们回榆林巷了?”
林母颔首,拉林知夏在石桌边坐下。
“总在别人家住着不是长久之计。我们看了几处院子,若你们兄妹没意见,明日便去租下。”
林知夏抬头,瞧见父亲神色复杂,敏锐觉察到事有蹊跷,不过此事也正合她意。
“哥不会有意见,我怎么都行,只要够我们一家人住,你们定下就好。”
“那你哥几时能回?”林母殷切地问道。
林知夏只得将拐卖案大致说了一遍。
过去在定远县和湖州办案时,她也会将案子讲给二老听。
暮色更浓,林母点亮灯盏,眉间笼上一丝愁绪:
“这些人......真是丧尽天良!就该永世压在十八层地狱,不得超生!”
林母想到儿子失踪时的煎熬,对那些被拐孩子的父母更是感同身受。
“哥也是可怜那些孩子,他在做对的事,回来后,您可千万别唠叨他。”
林知夏拍了拍母亲的手背,既是宽慰母亲,也像是宽慰自己。
“我知道娘担心哥的安全,但是你放心,那些拐子专挑妇孺下手,都是欺软怕硬之徒,不是什么厉害货色。
哥身边不止有捕快,还有暗卫,定会平安回来。”
吃了饭,林知夏才提起封官之事。
林父林母面露惊喜。
“这么说,皇帝承认你的身份了,既给你封官,定是不再追究欺君之罪了!”
“可以这么说。不过,陛下精明着呢!一直未明说。
等哥办好这件案子,等我在皇城司真正站稳脚跟,才算后顾无忧。”
“好,好!这是天大的好事!”林母声音微微发颤。
林父也一脸激动拍了拍林知夏。
“明天,明天我就把那院子租下来,咱们搬出去!我还要去寺里还愿!”
林母细数着翌日的安排。
林知夏从父母院里出来,脸上的喜色一敛。
爹娘在江府住得好端端的,先前从未提过搬家,为何突然去看房子?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江成去了江家祖宅,说是江老太爷问起江溪云,他要去周旋一下。
阿昼倒是在府中,可找他问话等同于直接问江成......
林知夏缓缓踱回自己的厢房,总觉得有些不对。
穿过抄手游廊,抬头之际,却见屋檐上,江溪云正同曾石对月畅饮。
衣袂翻飞,恣意潇洒。
“哎!”林知夏轻唤一声。
江溪云头也未低:“哎什么哎!本姑娘没有名字吗!”
显然早就发现心事重重的林知夏。
“江姑娘,”林知夏展颜一笑,“可否搭我一程?”
曾石正待起身,江溪云一手拦下。
她单脚一点屋瓦,如飞鸟般轻盈落至林知夏面前。
飞扬的衣角还未垂落,她已揽住林知夏腰肢腾身而起,几个起落便又落回屋顶。
此刻,掌心触碰到那细软腰肢,江溪云才真切觉出对方是女子之躯。
原先面对林知夏那点不自在,霎时烟消云散,甚至不自觉地暗暗比较起来。
曾石递过来一小坛酒。
林知夏忙摆手:“我酒量浅,就想上来吹吹风。”
话音刚落,夜风袭来,她本能地搓了搓手臂。
这上面的风可真大!
原来这潇洒自在,也是有代价的,也不知道时间久了会不会得老寒腿。
江溪云灌了一大口酒,汁水顺颈流下,全无世家贵女的矜持。
她用手肘撞了撞林知夏:“你真要去做官啊?”
“是啊,你考虑下,要不要给我当护卫?”林知夏接口道。
江溪云手腕一顿,酒从坛子里洒了少许出来。
她从未想过此事。
林知夏循循善诱:“反正你不想回湖州,若留在皇城司,你祖父应该也不会反对。”
江溪云忽然想到父亲面对她时,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护卫算官吗?”她突然问道。
“不算。”林知夏答得干脆,见对方眼里的火苗霎时熄灭。
曾石忍不住插嘴:“小师妹,你这胃口也太大了。
人家寒窗苦读十几年,考个举人也不一定授官。你倒好,一开口就要品级。”
? ?这是今天的第三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