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雕花木门被无声推开,一股与门外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
高天原的内部,宛如一个被骤然按下暂停键的梦境。
水晶吊灯大部分熄灭,只有吧台附近几盏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将吧台的大理石台面擦拭得光可鉴人,映照得如同镜面。无数造型各异,晶莹剔透的水晶杯在吧台后的酒架上折射着光芒。
天鹅绒沙发依旧柔软,只是上面空空荡荡,散落着几只被遗忘的女士手套或丝巾。
巨大的t型舞台沉寂着,墙壁上那些巨幅的牛郎肖像画,在昏暗的光线下,面容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座头鲸的身躯在这片空旷的空间中移动,却意外地显出一种与体型不符的轻巧。
他径直走向吧台,吧台一角,一台老式黑胶唱机正沙沙旋转,流淌出低沉舒缓的爵士乐,是billie holiday的《Gloomy Sunday》,在这情境下,哀婉得令人心碎。
“见笑了,ikun先生。”座头鲸拿起一块雪白的软布,开始仔细擦拭一个郁金香形的高脚杯,“往日里,这里可是座无虚席,连空气都是沸腾的。现在只剩下我和这些老伙计们作伴了。”
他指了指那些沉默的酒杯和墙上的画像。
座头鲸熟练地从酒柜中取出几支造型奇特的酒瓶,动作行云流水。
“这首歌......”面具下传来温和的沉吟,“是哀歌,还是战歌?”
座头鲸没有立刻回答,他将调好的酒液小心地注入擦得纤尘不染的酒杯。
酒液呈现出一种深邃的蓝,他将酒杯轻轻推至ikun先生面前,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杯壁缓缓流下。
座头鲸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加冰,笑着开口道。
“有时是哀伤,有时是呼唤,但归根结底,是一种我在这里,我活着的宣告。”他举起杯,巨大的身躯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看着面具男,“这杯酒名为‘鲸歌’,敬这废墟中的存在,敬......此刻的再次相遇。”
ikun先生修长的手指端起那杯“鲸歌”,深邃的蓝色酒液在他手中轻轻晃动,他没有喝,目光却投向半空中的吊灯。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从天花板上方传来!
声音来源来自大厅中央那盏最为庞大的水晶吊灯!
几乎在同一刹那。
一道惨白的影子,裹挟着一股浓烈的尸臭和腥风,从巨大的水晶吊灯上猛扑而下,它的目标并非座头鲸,而是背对着大厅的ikun先生。
那东西速度快得惊人,在空中只留下一道模糊的白影。
腥臭的恶风已然扑至ikun先生的后颈,那细长尖锐的爪子,眼看就要撕裂他的头颅。
座头鲸的惊呼卡在喉咙里,他甚至来不及出声提醒,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威士忌杯。
然而,下一刻的时间仿佛凝固了一帧。
那只扑到半空,利爪距离ikun先生后颈仅剩不到半尺的狩,动作被完全停滞在空中。
紧接着!
噗!
一声沉闷的爆裂声传来。
那只狩的头颅,毫无征兆地爆开了!
无头的尸体失去了所有动力,如同破麻袋般“啪嗒”一声摔落在冰冷华丽的大理石地面上,抽搐了两下,便彻底不动了。
浓烈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
从狩扑下到头颅爆裂,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座头鲸站在原地,握着几乎要被捏碎的酒杯,粗重的呼吸声在大厅里清晰可闻。
几秒钟的死寂,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这里不再安全了,” ikun先生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它们会循着血腥和同类的死亡气息而来,越来越多,你需要离开。”
座头鲸看着对方,脸上那种职业性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庄严的平静。
“ikun先生,”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感谢您的好意,但高天原,就是我的花道。”
“守护这里,守护那些曾经在此找到慰藉,如今或许流落四方的孩子们留下的痕迹,这就是我的花道。我的位置就在这里,直到最后一盏灯熄灭。”
ikun先生静静地听着,片刻后,ikun先生似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他不再劝说,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答案。
他伸出手,从风衣内袋中取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外表上显得有些劣质炼金手表,表壳是暗沉的青铜色。
他将手表轻轻放在大理石吧台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这是受我一个学生所托,向你表达的谢意。” ikun先生继续说道,“感谢你曾经帮助他走出自己的阴影。”
座头鲸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疑惑:“可我并不记得我......”
ikun先生抬手制止了他的话语,笑着说道:“也许是在更为遥远的时间呢?”
他最后看了一眼座头鲸,没有再多言,他转过身,走向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
就在他即将推门而出的刹那,天花板上那盏被狩扑击时震裂的水晶吊灯,终于有一大块沉重的水晶装饰不堪重负,坠落下来,摔在大理石地面上,晶莹的碎片四处飞溅。
座头鲸没有去看那碎裂的水晶,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块手表之上。
他抬起头,望向ikun先生消失的门口方向,空荡的大厅里只剩下他孤身一人。
轻叹一声,座头鲸自顾自的起身,收拾起了地面之上的残渣。
其实干他们这一行的有时候仅靠一个眼神就能分辨出不同的人。
而眼前这人他记得自己在数月前曾经偶然遇见过。
当时自己盛情邀约但却被他回绝,记得自己当时对它的评价是......
风信子,醉蝶花,以及.......曼陀罗!
想着想着,连座头鲸自己都不由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总不至于,眼前这人真的是从某个过去或者未来重生回来的吧?
就连小说都不敢这么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