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高阶妖兽冲击?”
丘哲追问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通道两侧的悬崖。
岩壁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爪痕,有些地方甚至被撞出碗口大的凹坑,碎石簌簌往下掉,显然不久前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搏杀。
“高阶妖兽倒是没有。”守卫连忙摇头,脸上挤出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喉结还在不住滚动。
“就刚才那波铁壳虾里混了几十个纳气后期的,甲壳硬得跟玄铁似的。”
“咱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破甲枪配合滚石才把它们都击杀了,光是断枪就有二十多杆。”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莫名的惶恐:“至于蛟龙……只听千夫长说王百夫长是被蛟龙所杀,咱们这儿压根没见到影子。”
“别说蛟龙了,连条像样的海蛇都没瞧见,那通道口的防护网都还是好好的。”
这话让丘哲眉头瞬间拧成个疙瘩——蛟龙没现身?
那王泽林的死,就更透着蹊跷了。
一个纳气九重的百夫长,总不能被空气杀死。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上的旧伤,那是早年斩杀一头千年蟒妖时留下的,此刻竟隐隐发烫,像是在预警什么。
他没再多问,只是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带我去营地看看。”
有些事,亲眼瞧见才能摸到门道。
穿过丈宽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韭菜坪虽叫“坪”。
实则是片依山傍海的狭长谷地,足有半个校场大小。
最宽处能并排走二十匹马,最窄的地方却只容一人侧身通过。几十顶灰扑扑的帐篷沿着崖壁搭着,
帆布上全是补丁,有些还沾着墨绿色的妖兽浆液,风一吹就猎猎作响。
七八堆篝火在帐篷间跳动,火星子溅得老高,映得士兵们的脸忽明忽暗。
几个伤兵正围坐在最大的那堆篝火旁处理伤口。
有人咬着木棍,用烈酒冲洗断骨处的伤口。
酒液一沾血就冒起白沫,疼得他浑身抽搐,额头上的青筋跟蚯蚓似的鼓着,却死死攥着拳头不肯哼一声。
有人正往溃烂的伤口上撒草药,那墨绿色的药粉一沾血就冒起刺鼻的白烟。
散发出一股混合着血腥和苦涩的怪味,闻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看到丘哲一行人进来,原本低低的呻吟声瞬间停了,不少士兵都抬起头,眼神里一半是好奇,一半是警惕。
王泽林刚死不到两个时辰,突然换个百夫长来,谁心里都得打个鼓。
尤其是那些平日里跟着王泽林克扣军功的,手心里都沁出了汗。
“都继续忙吧。”丘哲扬声道,声音不大,却带着股穿透力,像石子砸在冰面上。
“从今日起,韭菜坪由我接管。”
他没说那些虚头巴脑的场面话,直接迈步走到谷地中央那块最大的岩石旁。
那岩石被人刻意打磨过,平得能摆下三张案几,显然是王泽林平日里发号施令的地方,石面上还留着酒渍和啃剩的兽骨。
他转身看向跟来的十个伍长,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每个人的脸:“把目前的防务报给我,一点都不许漏。”
之前那个满脸络腮胡的伍长赶紧上前一步,双手抱拳,腰弯得像张弓:“回大人,咱们分三队轮守。”
“一队三十人守通道口,用三层铁盾搭成盾墙,后面跟着二十个枪兵,长短枪交替,防妖兽冲撞。”
“二队二十人守两侧悬崖,崖上堆了五十多捆滚石,还有两桶火油,用吊篮吊着,随时能往下放。”
“三队是预备队,三十多人在谷里休整,谁那边吃紧就往哪补。”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难色,声音也低了些:“只是火油不多了,那两桶还是从王百夫长的私库里搜出来的,最多也就够支撑两波冲击。”
“滚石倒是管够,悬崖上的石头跟不要钱似的,随便一推就够砸一片。”
丘哲听完,缓缓点头。
这布置中规中矩,没什么大错,却少了些灵活,就像块死板的铁板,遇上狡猾的妖兽怕是要吃亏。
他转头看向李越,扬了扬下巴:“李兄弟,能不能在通道口布个聚力阵?”
李越会意,上前一步,目光扫过狭窄的通道口:“没问题。不过通道口地势太窄,阵法最多能覆盖四五十人,其他人只能在后面接应。”
“足够了。”丘哲满意道,“就从一队里挑二十个枪法最准的,站在阵眼位置,由李兄弟你调度。
有这阵法加持,他们的战力至少能翻一倍,足够顶住妖兽第一波冲击。”
他又看向陆安,语气加重了几分:“陆安,你带十个人去悬崖上加固滚石,多备些引火之物,枯枝、油布什么的都堆在旁边。”
“若是有妖兽想攀崖偷袭,别犹豫,直接点火烧油,务必让它们爬不上来。”
“是!”陆安响亮地应了一声,转身就去点人,脚步都带着风。
丘哲最后看向其他伍长,目光沉得像海:“剩下的人,轮流休整。”
“伤势重的赶紧找军医上药,轻伤的就赶紧去恢复伤势、烧水煮粮,把火折子、箭矢都清点清楚。”
“记住,咱们守的不仅是韭菜坪,更是拒北城的左翼屏障,这地方要是破了,后面的渔村、良田都得被妖兽踏平,谁都不许懈怠!”
“是!”众人齐声应和,声音虽不算洪亮,却比刚才多了几分底气,腰杆也挺直了些。
有个明确的指令,总比慌慌张张乱成一团强。
安排完防务,丘哲独自走到崖边,望着远处漆黑的海面。
浪涛拍打着礁石,发出“轰隆轰隆”的沉闷响声,像极了巨兽沉睡时的呼吸,带着股让人头皮发麻的压迫感。
他摸了摸腰间的长刀,玄铁刀鞘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让他纷乱的思绪清醒了几分。
王泽林的死,绝对没那么简单。
除了何庆丰之外,没有人看到蛟龙现身。
却偏偏只死了个百夫长,这背后定然藏着猫腻。
而何庆丰那番“蛟龙反扑”的说辞,听着天衣无缝,细想却处处是漏洞。
以何庆丰纳气九重巅峰的实力,就算打不过那条青金蛟龙,想全身而退也绝非难事,何必弄得一身重伤,连肩甲都被劈开了?
“看来这韭菜坪,也不是块安稳地啊。”
丘哲低声呢喃,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像藏着冰碴子。
不管背后是谁在搞鬼,是何庆丰自导自演,还是另有黑手,他都得先守住这里。
只要人还在,阵地还在,总有查清真相的一天。
夜风卷着浓重的海腥味吹来,吹动他额前的几缕头发,带着点咸涩的凉意。
他握紧长刀,转身朝着营地走去。
篝火旁,李越正蹲在地上刻画阵纹,淡金色的灵光随着他的指尖流淌,在沙地上勾勒出一个个复杂的符文,那些符文还在微微发亮,像是活过来一般。
陆安带着人在悬崖上搬运石头,铁铲撞击岩石的“叮叮当当”声在夜空中回荡,混着士兵们的吆喝声,倒有了几分生气。
看着这忙碌的景象,丘哲紧绷的嘴角终于柔和了几分。
或许,这一次,他们真的能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