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立新功
第二天晌午，炊事班刚忙活完午饭，正收拾着锅碗瓢盆，叮当作响。
古之月系着那条标志性的油污围裙，正蹲在灶台边，用一把小铲子小心翼翼地刮着锅底粘着的锅巴，准备留着晚上煮锅巴粥。
阳光透过敞开的棚户门照进来，能看到空气中飞舞的细微灰尘和尚未散尽的炊烟。
就在这时，王团长和陈政委一前一后，笑呵呵地走进了炊事班这间充满烟火气的简陋棚子。
“老古！忙着呢？”
王团长嗓门洪亮，浙江话里带着难得的轻松。
古之月抬起头，看到两位首长，有些意外，连忙站起身，用围裙擦了擦手：
“团长，政委，你们咋来了？是来检查伙食的？还是没吃午饭？”
陈政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目光在古之月那身干净但依旧难掩厨师气息的军装上扫过，语气带着调侃和赞许：
“古老弟，你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干了那么大的事，回来还能不动声色地围着锅台转？
要不是一团的同志把感谢信和情况汇报送到团部，我和团长还被你蒙在鼓里呢！”
古之月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苏北话带着点装糊涂的意味：
“政委，你说啥呢？
俺咋听不懂？
俺就是个做饭的，能干啥大事？”
王团长哈哈一笑，走上前，用力拍了拍古之月的肩膀：
“还跟老子装！
昨天下午，山下那条路上，五颗定时‘铁西瓜’，是谁给拆了的？
那一车伤员，是谁救的？
你个老小子，命是真大！
胆子也是真肥！
一个人就敢上去捅咕那玩意儿！”
古之月愣了一下，随即挠了挠头，苏北话里满是不在意：
“嗨，多大点事啊！
俺就是碰巧遇到了，总不能看着炸弹在那儿，不管不顾吧？
干革命就是哪里需要哪里干，不讲条件。
俺不上，说不定运输队、伤员就遭殃了，没啥好说的。”
炊事班其他几个战士闻言，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惊讶地看向古之月。
老张更是张大了嘴巴，想说什么，看到古之月递过来的眼神，又赶紧闭上了。
古之月见瞒不住了，只好讪讪地对着众人笑了笑，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哦，团长说的是那个啊……
碰巧，碰巧遇上了。
当时情况紧急，我要是不上，那车伤员同志可能就……
没多想，就上去弄了。没啥好说的。”
他这番轻描淡写的话，让王团长和陈政委对视一眼，眼神里更是充满了欣赏。
陈政委感慨道：
“好一个‘没啥好说的’！
古老弟，你这觉悟，你这作风，值得我们全团学习！
不居功，不自傲，默默奉献！”
王团长从随身文件包里拿出一张嘉奖令，郑重地递给古之月：
“老古，团里决定，给你记三等功一次！
这是嘉奖令！
你当之无愧！”
炊事班的其他同志一听，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
“古班长，你太厉害了！
还会拆炸弹啊！”
“怪不得那天你衣服破了，脸黑乎乎的，原来是去拆弹了！”
大家一边说，一边鼓掌，屋里顿时热闹起来。
战士们看着他们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只知道埋头做饭的班长，眼神里充满了敬佩和与有荣焉。
古之月接过嘉奖令，看了一眼，随手放在了旁边的案板上，似乎对这荣誉并不太在意。
他反而皱起了眉头，提出了昨天就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疑问：
“团长，政委，俺就是有点想不通。
山下那条路，平时鸟不拉屎的，根本不是啥运输节点，美国佬的飞机，为啥偏偏往那儿扔定时炸弹？
还一扔就是一堆？
这不像是瞎猫碰死耗子。”
陈政委闻言，脸色也严肃起来，他走到棚户门口，望着南边的方向，沉声道：
“老古，你问到点子上了。
我们也在分析。
目前，美军正在发动夏季攻势，其中一路主力，正在天德山方向和咱们的47军死磕！
仗打得很艰苦，双方都在不断增兵。
美国佬往那条路上扔炸弹，很可能不是无的放矢，他们的意图，恐怕就是想提前封锁、阻滞我们可能通往47军方向的支援路线！”
话音刚落，团部通讯员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啪”地一个立正敬礼：
“报告团长、政委！
志后（志愿军后勤司令部）紧急命令！
令我部立刻抽调一个运输连，紧急向天德山方向的47军部队运送一批弹药和给养！
必须在48小时内送达！”
命令的内容，与陈政委刚才的分析不谋而合！
古之月和王团长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
“还真是为了47军！”
王团长眉头紧锁，在狭小的炊事班里踱了两步，语气沉重：
“可是……眼下各运输连都有任务在身，不是在抢运其他方向的物资，就是在躲避敌机轰炸休整，根本抽不出一个完整的连队啊！”
陈政委看向王团长：
“老王，那怎么办？
47军那边等不起啊！”
王团长停下脚步，目光缓缓扫过炊事班，最后定格在古之月身上，眼神变得锐利而坚定：
“没有成建制的连队，那就只能用教导队了！
教导队的车辆和学员，虽然经验不足，但车辆状况和人员数量是够的！”
“教导队？”
陈政委沉吟了一下，
“谁来带队？
教导队的李教官，技术没问题，但缺乏实战指挥经验。
这次任务非同小可，既要突破可能的封锁，又要应对路上的突发情况……”
王团长猛地一挥手，斩钉截铁地说道：
“技术好，有丰富的战斗经验，懂车辆维修，还会带兵，能临机决断的！
全团上下，除了他，还有谁更合适？！
他的手，明确地指向了还系着围裙的古之月！
老古技术好，不管是美国卡车还是苏联卡车，都能开、能修；
有战斗经验，缅北打鬼子，朝鲜打美军，啥场面没见过；
还会带兵，你徒弟王拴柱现在都是排长了，可见你带兵有一套。
老古！
这个任务，你来带队！
教导队临时运输分队，由你全权负责！”
王团长的声音不容置疑。
古之月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