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何事？”他的语气添了几分不耐，只望速战速决，避开耳目。
“本小主与浣碧自幼一同长大，”甄嬛垂眸，指尖摩挲着袖中锦帕，“想求王爷开恩，认她作甄家义女，许配给您，如何？”
这话一出，果郡王挑了挑眉，唇边的笑意淡了几分：“本王倒记得，菀贵人先前并不愿提及本王与浣碧之事。”
甄嬛暗啐一声，果然宫墙之内无秘事！她强装镇定，柳眉微蹙：“先前是本小主考虑不周。这几日见浣碧茶饭不思、魂不守舍……”
话音未落，她忽而抬眼，眸光染上几分怅然，“入宫前本小主曾求佛许愿，望得一心人。
只是深宫之中……既然浣碧与王爷有情，本小主又怎能做那拆散姻缘的恶人？”
果郡王负手而立，听着她这番情理兼具的言辞，忽而低笑出声。
他上前半步，目光如寒星般落在她脸上：“菀贵人如此慷慨，本王先谢过。只是……”他话锋一转，语气骤然冷冽，“贵人想让本王做些什么？”
甄嬛脸色微僵，但沈眉庄之事让她硬起心肠：“本小主希望王爷能找到刘成业，还沈答应一个清白。”
“刘成业？”果郡王收敛了所有笑意，冰冷的眼神直刺甄嬛心底，“贵人莫不是以为，一个四品官员义女的名分，就能让本王替你办事？”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方才那风流倜傥的模样荡然无存，只剩王爷的倨傲与锐利。
甄嬛心头一怒，先前还觉得他丰神俊朗，此刻却只觉面目可憎。她攥紧拳头：“王爷想如何？”
果郡王忽而又笑了，笑容灿烂如春光，说出的话却淬着冰：“贵人的提议，本王会‘好好’考虑。但本王有个条件——浣碧必须完完整整嫁入王府。”
他顿了顿，折扇轻敲掌心，声音压低，却字字清晰，“若是她受了半分委屈，本王不介意让甄大人和……甄家二小姐，知道什么叫百倍千倍的‘回报’。”
话音未落，他不再看甄嬛煞白的脸色，转身便走。经过阿晋身边时，折扇“啪”地敲在他肩上。
阿晋立刻跟上，行至转角处，却回头深深看了甄嬛一眼，那目光里的意味深长，像一根细刺，扎得她背脊发凉。
校场的风卷起落叶，甄嬛望着果郡王远去的背影，手心里已沁满冷汗。
这场交易，她用浣碧的姻缘做筹码，换来一线为眉姐姐洗冤的希望，却不知是引来了助力，还是招惹了一头难以掌控的猛兽。
果郡王的身影消失在蜿蜒的游廊尽头，校场的喧嚣仿佛也随之沉寂了几分。
五阿哥弘历见周遭无人注意，迈着小短腿凑到甄嬛身侧，乌溜溜的眼珠滴溜溜一转：“菀娘娘，可是说完了？”
甄嬛指尖刚抚平裙角的褶皱，闻言蓦地回神。
她低头看向眼前的孩童——弘历虽年仅十岁，眉宇间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今日若不是他怕是会有不少麻烦。
但此刻他仰着小脸，神情天真，她不禁弯起唇角，蹲下身时，指尖轻轻拂去他衣襟上的草屑：“总算说完了，还得多谢我们阿哥呢。”
弘历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小手挠了挠光滑的额头，露出两颗小虎牙：“日后弘历还得拜托菀娘娘，多在皇阿玛面前说情呢！”
这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甄嬛心湖。
五阿哥此刻巧妙地“提醒”自己——他口中的“拜托”，分明是在说“你欠了我一份人情”。这孩子的心思，竟细密至此！
甄嬛眸光微闪，指尖顿在半空，忽而低笑出声。
她捏了捏弘历的脸颊，语气带着几分打趣：“哟，原来阿哥是拿今日的‘忙’，来抵日后的‘情’呀？”
弘历被说中心事，耳朵微微泛红，却梗着脖子道：“嬷嬷说，君子要‘知恩图报’。您帮了弘历，弘历自然也要帮您。”
他仰起头，眼神亮晶晶的，“何况……方才果郡王看您的眼神，好像不太高兴呢。”
这话让甄嬛心头一凛。她原以为孩童不懂深宫诡谲，却忘了在这皇家长大的孩子，哪个不是从睁眼起就学着察言观色？
她收敛了笑意，伸手将弘历揽到身前，替他整理好歪斜的发带，声音放得柔和：“阿哥记住，今日之事，连同方才看见的、听见的，都要烂在肚子里。”
“嗯！”弘历用力点头，小胸脯挺得高高的，“弘历跟您拉钩！”他伸出小拇指，郑重地勾住甄嬛的指尖，“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甄嬛望着弘历纯真的笑脸，心中却思绪翻涌——这孩子看似懵懂，却早已懂得用“恩情”做筹码，不动声色地与自己达成微妙的默契。
今日她借他拦住果郡王，他日他或许也会借她的势，在皇上面前挣得更多青睐。
甄嬛面上却依旧温和：“时候不早了，该回阿哥所了，我让菊青送你去。”
她替弘历理了理腰带，看着他蹦蹦跳跳跑开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