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的地狱景象,在“大华同胞联络中心”的高墙之下,戛然而止。
巨大的围墙厚重而沉默,上面临时加装了带刺铁丝网。
高墙之上,隐约可见持枪警戒的身影,轮廓在朦胧的夜色和远处火光映衬下显得沉稳而可靠。
他们手臂上统一系着的红色丝带,在夜风中轻轻飘动,像黑暗中跳动着的微弱却顽强的生命信号。
墙上,粗糙但醒目的白漆刷着几个饱含深意的大字:
“同胞避难点”、“守望相助”,这几个字像磁石般吸引着在炼狱中挣扎的华人目光。
在天空的热气球还挂着“避难所”的大字。
在几公里之外都可以得清。
厚重的大门紧闭,但旁边特意加固的侧门开了一道缝隙,门口的光束如同希望之灯。
门口没有嚣张跋扈的守卫,只有几位年纪较长、气质沉稳的侨领志愿者(如王会长),以及七八名神情冷峻、眼神锐利、穿着统一深色作训服的“安全协调员”。
他们如同磐石般矗立,维持着混乱边缘仅存的秩序。
此刻,门口已聚集了数十名惊魂未定的同胞,还有更多车辆载着哭喊求救的同胞从四面八方疯狂驶来,刺耳的刹车声和哭嚎声此起彼伏。
“开门!求求你们快开门啊!”
“救命啊!后面有暴徒追过来了!”
“放我们进去!我们是华侨!有护照的!”
一位抱着婴儿的年轻母亲,衣服被撕扯得破烂,脸上满是泪痕和污迹,她抱着襁褓的手臂剧烈颤抖,婴儿微弱的哭声在嘈杂中几乎被淹没。
她用力敲打着铁门,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形走调:
“求求你们…开开门…他们要杀我们…”
人群惊惶、混乱、拥挤,绝望的气息几乎凝成实质。
这时,那位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却带着一股坚韧气场的老者——王会长,沉稳地向前一步,拿起一个电池喇叭。
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镇定,穿透了喧嚣:
“同胞们!父老乡亲们!
静一静!听我说!”
他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让慌乱的人群稍微安静了一瞬。
无数双充满恐惧和希冀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他。
“不要挤!千万不能挤!”
大家按秩序排好队!慢慢来!”
他语气坚定,“这里!是我们华人自己筑起的避风港!一定会护佑大家周全!
不要慌!不要怕!”
他环视一张张惶恐的脸。
“现在,为了大家的安全,我们需要先进行身份登记!”
“请准备好护照、身份证或者其他能证明咱们华人身份的文件!”
“一个一个来!”
他特意停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清晰地宣告道:“大家放心!只要是血脉相连的炎黄子孙,踏进这道门,就能得到庇护!”
“绝——不收——取——任何费用!!”
最后那句话如同惊雷,更如同甘霖,在绝望的人群中炸开!
“真的不要钱?!” 一个声音嘶哑的男人难以置信地问。
“太好了!苍天有眼!呜呜…谢谢…谢谢你们…”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捂着脸痛哭失声。
先前那位抱着婴儿的母亲,闻言浑身一松,几乎瘫软下去。
旁边的“协调员”眼疾手快地轻轻扶住了她。
“护照!快把护照找出来!”
人群开始匆忙地在自己少得可怜的行李、贴身衣物里翻找着证明身份的物件。
登记和安检开始了。
程序严格但高效。
几位志愿者仔细核对证件,快速登记姓名、原住址等信息。
那几位眼神锐利的“协调员”则负责安全检查,他们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迅速扫过每一个人的面孔和随身物品,动作专业而利落,检查着是否携带了武器。
面对一位紧张得不停哆嗦、眼神闪躲的年轻人,为首的“协调员”(代号“山鹰”)眼神陡然锐利如刀,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
“这位先生,你的口袋。”
年轻人吓得一哆嗦,慌忙掏出一把带鞘的水果刀。
“这个不能带进去。”
“山鹰”语气冰冷地收缴了刀子,目光却缓和了一瞬,
“进去吧。”年轻人如蒙大赦,连声道谢。
另一位“协调员”则迅速安抚着受惊的女眷和安抚哭闹的孩子,展现出生硬的温柔。
整个过程虽然紧绷,却保持了基本的尊严,并无粗暴对待。
那位被搀扶住的年轻母亲终于将微微发抖的护照递给了志愿者。
泪水再次决堤,她对站在旁边监督秩序的王会长哽咽着说:“王会长,谢谢您要是没有这里,我们母子俩,还有我婆婆他们,真不知道怎么办,那些暴徒见人就…”
王会长看着这位年轻母亲惊魂未定、布满泪痕和擦伤的脸颊,看着她臂弯中那襁褓里微弱的生命,目光中充满了深切的悲悯。
他微微欠身,声音温和却有力:“孩子,别怕。到了这里,就真的安全了。”
他目光扫过周围正被疏导进来的、同样狼狈不堪却眼含感激的同胞们,“五湖四海,我们同根同源。
“华人危难之际,守望相助,抱团取暖,这是血脉里流淌的本分!是天经地义!”
他挥了挥手,“快进去吧,里面备了热水、简单的食物。让孩子暖暖身子。别怕。”年轻母亲捂着脸,泣不成声地被志愿者搀扶着,一步一回头地走进了避难所大门。
走进院子,眼前的景象与墙外炼狱恍若隔世。
宽阔的场地上,整齐排列着深绿色的军用帐篷,志愿者们井然有序地将刚到的同胞引导到指定区域。
几口大锅里冒着热气,志愿者们在分发食物——虽然只是简单的面包、饼干和热粥,但在饥饿和惊恐之后,这无异于珍馐美味。
空地上,几位医学院的志愿者学生正紧张地为受伤的同胞清洗包扎伤口。
在相对安全的一角,被组织起来的大孩子正带着小孩子们玩着一些简单的游戏,偶尔响起一声虽然微弱却极其珍贵的清脆笑声,在这混乱的末日图景中,如同一缕穿透乌云的阳光。
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与难以置信的安全感,正在这片小小的围城里,艰难但顽强地弥漫开来。
在主体建筑内一间刻意保持安静的办公室里,王会长屏退了其他人,拿起了桌上一部笨重但信号经过强化的加密卫星电话。
他脸上的悲悯被沉着的冷静取代。
电话接通,传来肖爱国那辨识度极高、永远听不出波澜的磁性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