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近一年过去。
赤灵试练塔下的榜单之上，江鹿聆依旧居于榜首，层数——
【拾肆】。
......
赤灵试练塔第十五层——
“车四进二，将军！”
红色光芒大放，直指对面黑色棋子。
倒计时开始，黑色棋子却迟迟没有移动，终于，在最后一秒的时候——
“将五平四。”
黑色光芒黯淡，好像这步棋并不是它的本意。
可，它显然已经无路可走了。
江鹿聆抬手，一掌推出：“炮四进七！”
“轰！”
黑色棋子崩裂，随着一道似是远古传来的嘶吼，一只黑色的兽掌自半空伸出。
它出现的格外突兀，像是直接把空间撕开了一个口子，露出了它尖锐的爪牙，而随着那利爪向着旁边拉扯，只听“撕拉”一声，自利爪的旁侧，展开了一片混沌的虚无。
“砰！”
利爪落地，一只高大无比的黑色妖兽从混沌中踏来。
它长得和黑熊很像，除了那张嘴可吞山的巨口，根根如钢铁般的毛发，便只有多出来的两条前爪稍显突兀。
可显然，它最厉害的，也正是那两条前爪。
“砰！砰！”巨兽双掌跺地，下一刻，一风一火自身前半米的位置同时出现，它们本不相容，甚至相互排斥，可在巨兽的操控下，却是强行拧在了一起。
而当两者相互碰撞，竟是掀起了滔天威势。
毫不意外的，当这股威势达到顶峰，它们便快速地朝着江鹿聆袭去。
这一招，江鹿聆见过数次。
她十分清楚它的威力，若是以往，她都会选择暂时闪避，不去硬碰硬，可这一次，她却是目光坚定，结印而上。
“水相无形！水龙！”
“嗷~~”
一片天蓝色的水幕迅速展开，水龙和风火龙卷对撞到了一起，霎时间，灵气翻涌，江鹿聆的衣摆被吹得翩然而起，她好似扛不住这股波动，连身子都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很不起眼，丝毫没有引起黑色巨兽的主意，可就在江鹿聆迈出这一步之后，她的身影一闪，竟陡然消失，而等到她再次出现，已然来到了黑色巨兽的身后。
不给巨兽任何反应的机会，江鹿聆抬手，数道力量齐至。
万象领域！六芒注灵阵！明锐翠鸟符！剑气符箓！
最后，江鹿聆目光决绝，双手高举，遂一剑斩下：“四戏，星双影！”
“锃！”
像是被凌冽的剑光一分为二，自江鹿聆的身旁，居然又出现了一个江鹿聆，她同样手持素白长剑，同样是表情坚韧，无论是从肉眼还是灵识，她都和江鹿聆一般无二。
可当两人同时刺出一剑，那才出现的江鹿聆便猛然虚幻，自剑尖到手腕再到全身，乍然碎成了一片星光。
气血逆流，江鹿聆不禁闷咳了一声。
还是太勉强了。
对于青鸾戏雨第四式，江鹿聆并没有完全领悟，眼下这般强行使出，自然对她的身体造成了一定的损伤。
只是，江鹿聆的表情却是愉悦的。
成功了。
她的孤注一掷，真正的孤注一掷。
在走出刚刚那一步棋的时候，江鹿聆就清楚的知道，她没有任何犹豫的时间，若不能及时秒杀这头苍空六臂罴，那等待她的，便只有失败一途。
因为——
它们，就要来了。
“砰！”
两道声音重合成一个声音，和黑色巨兽一同破碎的，还有那枚才踩碎了黑色棋子的红色棋子，原来，就在江鹿聆落下第四式的同时，赤灵棋局就已经走出了下一步。
也正是这一步，将那枚红色棋子彻底泯灭，同时，也放出了一百只黑色巨兽。
“嗷嗷！”
渣滓在地面闪烁，一阵阵嘶吼声传来，狰狞可怖。
江鹿聆转头看去。
虽神色凝重，但她的动作却是有条不紊。
她素手轻抬：“水牢！水漫天！”
一道道蓝色灵力自她的指尖落下，江鹿聆给自己布置了一个巨大的牢笼，她飞速后退，独留那些黑色巨兽在牢笼之外嘶吼。
显然，如今的这一幕，早在她预料之中，或者说，她早就知道自己刚刚的那一步棋会造成一个什么样的后果，但即便如此，她也不得不那么做。
经过多次的试验，江鹿聆得出了一个结论。
在第十五关的末尾，她唯有放弃一子，才能拿到最终的胜利。
哪怕每一局的局势皆不相同，可结果，却是一样的。
这是她必须要走的路，也是赤灵试练塔给予她的最后一个考验——
只有杀了眼前这一百零一头苍空六臂罴，她才能再次出棋，再次叫将，而在这最后一步之后，对方也将再无生门！
是矣，江鹿聆才会走出刚刚那一步弃炮轰士。
至于江鹿聆刚刚为什么要铤而走险，非要秒杀那第一只苍空六臂罴，则是因为苍空六臂罴奇怪的特性。
如果只有一只，它就只是一个强大的妖兽，耗费点灵力，总能将其磨死，可但凡苍空六臂罴的数量超过了一百只，它便是一个军队，拥有着绝对的服从和强悍无比的围剿能力。
江鹿聆可以挨个击杀，可以以一敌十，却决计打不过拧成一股绳的苍空六臂罴兽群。
尤其，还是元婴后期的苍空六臂罴。
若不是这些苍空六臂罴格外呆傻，除了一招风火龙卷和肉身强度以外，根本就发挥不出元婴期应有的实力，只怕江鹿聆连一只都打不过，毕竟，它们可没有神魂给江鹿聆重创。
这第十六层，当真难去。
不过好在，江鹿聆已然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杀戮，开始！”
十五剑芒微闪，江鹿聆手腕高抬，只是一个弹指，便将那在苍空六臂罴狂轰滥炸下，已然接近破碎的水牢打开了一个缺口，缺口不是很大，仅能通过一只苍空六臂罴。
明明再轰上几下，那薄薄的水幕就会迸然碎裂，可在缺口出现的刹那，百只苍空六臂罴还是不约而同的放弃了攻击，尽皆朝着那个缺口挤去。
地动山摇间，第一只苍空六臂罴向着江鹿聆奔腾而来。
它张牙舞爪，却正中江鹿聆下怀。
唰！唰！唰！唰！唰！唰！
数个阵盘齐落，将那只苍空六臂罴死死的困在中间，它的速度变慢，反应也开始迟钝，时不时的，还有一道道攻击和拉扯袭向它的身体，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江鹿聆欺身上前——
“四戏，星双影！”
“锃！”
虽然这一招会让江鹿聆身体受创，可她辅修医修，最不怕的就是受些小的创伤，之前气血逆流造成的那点伤势都不需要治疗，眼下便已经痊愈，而这，也是她使出这一招的一小部分原因。
至于最主要的原因——
她除了青鸾戏雨第四式和水龙以外，根本就没办法破开苍空六臂罴的表皮。
元婴期的妖兽，哪怕是虚幻之物，也不是一个金丹期的修士能够轻易对付的。
好在，江鹿聆有办法，并且甘之如饴。
她想趁机将第四式完全领悟。
如果能顺道接触到剑意第四层，那就更好了。
只是江鹿聆想的很美，但这第二次施展星双影，却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提高，就连她受到的伤势都没有丝毫减弱，甚至，还要比第一次更重一些。
对此，江鹿聆并不气馁。
她不疾不徐，一边主动修复伤势，一边又是一道星双影使出。
至此，接连不断，连绵不绝。
直至第二只苍空六臂罴到来，此处阵盘内的空间中，剑光凛冽依旧，而那只苍空六臂罴在数不清的剑芒之下，也逐渐变的伤痕累累，终于，随着最后一剑——
“噗！”
苍空六臂罴，猝！
“嗷！”
对于第一只苍空六臂罴的死亡，第二只苍空六臂罴并没有什么情绪起伏，此时它的眼里只有江鹿聆一个人的身影，就像是刻在骨子里的目标，只会朝着江鹿聆而去。
待站定，它的前肢大合大拢，熟悉的风火龙卷出现，径直朝着江鹿聆砸去。
江鹿聆闪身躲开。
回首，她看了一眼就要紧接着冲进缺口的第三只，直接掐诀招出水龙。
“去陪它玩一会~”
江鹿聆声音温柔，水龙亦轻柔的撞了撞江鹿聆的掌心。
虽然以水龙的威力能伤到苍空六臂罴，但水龙自己是杀不死苍空六臂罴的，和苍空六臂罴的情况很像，它脑子不够，是矣，它要做的就是拖住第三只一时半刻，让江鹿聆先斩杀第二只。
江鹿聆斩杀苍空六臂罴的速度还是非常快的，只是过程说起来无比漫长。
就比如眼下，不过一息，江鹿聆便连斩十八剑。
锃！锃！锃！锃！锃！
剑剑见血，剑剑凌厉之至，其中一剑，甚至直接戳瞎了苍空六臂罴的眼睛。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又是一只苍空六臂罴倒下。
江鹿聆体内的灵力被大幅度的消耗，但同时也有一股药力在她的体内流转，而在她的胸前，还有一颗闪闪发光的伪仙品灵石正被她“强取豪夺”。
只是片刻，灵力便再次充盈。
杀！杀！杀！
哪怕江鹿聆的速度很快，但在鲜血和疼痛的侵袭下，她还是渐渐杀红了眼。
虽然灵力依旧充沛，可身体的疲惫却是无从释放。
到最后，她的每一剑挥出，都是靠的她的意志力。
这一刻，她好像回到了初入万人大比秘地、第一次接触剑意的时候。
而不知不觉间，江鹿聆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她的每一招每一式都自带韵味，不是江鹿聆带着剑在动，也不是剑本身在动，而是那一道道剑招在动。
青鸾戏雨，第四式——
星双影。
以自身为剑，以剑影为星，剑落星起，星升影分。
原来，是这样。
“轰~”江鹿聆的头发无风自动，它们漂浮而起，像是下面吹起了阵阵飓风，下一刻，一道朦胧的人影自她飞舞的发丝中生成，不需要任何剑招，每一个动作，这个人影都会跟随着做出。
不管是抬手，还是踏足。
逐渐的，它脱离了她的身体，然后长出了眼耳口鼻，最后——
四目同睁。
“四戏，星双影！”
“唰！”剑光落下，那只才通过缺口走进水牢的苍空六臂罴还没抬脚，便被这道剑光击了个正着。
它不再动弹，身后的苍空六臂罴却依旧推搡。
蓦的，一道红色的线条自它的身上显现，从头至脚，下一刻，鲜红喷射而出。
这只苍空六臂罴，竟被刚刚那一剑砍成了两半。
“六十六只，还真是，吉利。”江鹿聆的瞳孔恢复光泽，她看着眼前的血腥场面，面不改色，眼中闪烁的，是无尽的愉悦。
青鸾戏雨第四戏，成了！
而这也就意味着——
剑意第四层，不远了。
心中喜悦，江鹿聆随手打了个响指，那道早就该碎掉的水牢轰然消失，剩下的三十多只正在挤缺口的苍空六臂罴一愣，似草原大迁徙一般，铺天盖地而来。
哪怕苍空六臂罴的数量只剩下不到一半，可对于江鹿聆这个小不点来说，还是如遮天蔽日一般。
可，那又如何？
“十五！”
“嗡！”剑身嗡鸣，江鹿聆飞身而起，她脚尖悬空，可当十五再次入手，她的足下，竟缓缓显出了另一个她来。
两人砥足而立，同样的红唇，同样的声音。
“四戏——”
“星双影！”
“轰！”
两道剑光同时挥出，当彼此交错，竟融合在了一处，就好似一道天降惊雷，朝着苍空六臂罴兽群劈下，其中的蕴含的力量，足以轻易破开元婴期的皮囊。
而眼下这些苍空六臂罴唯一和元婴期相匹配的，也是唯一拿得出手的，便只有这层皮囊。
只一剑，便可斩杀三十四只苍空六臂罴。
“多谢教诲。”她这一变招，还是从苍空六臂罴的风火龙卷那学来的。
江鹿聆声音轻轻，不等剑光抵达，便转头看向了棋盘。
“下一步——”
她的手指轻点，“车四退一，将......”军？
军字在喉，但却始终吐不出来。
江鹿聆惊疑不定，她尝试着转动身体，挪动手指，可惜，没有一项能够做到，而在她的眼角余光之处，凌厉的剑芒还有那群苍空六臂罴，都被定格在了原地。
就好像在一瞬间，时间停止。
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