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书放下墨条，拿起那张毁了的画，将画收到了另一边。
接着开口道：“王夫，您也别太忧心，假以时日王姬会明白您的好的。”
容惟许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砚台。
仿佛刚刚问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看着他如此，容书默默叹了一口气，当年他是劝过王夫的，莫要因家主的原因迁怒其他人，毕竟王姬什么都不知道。
可王夫不听。
后来他又以为王夫是不能赘于心中所爱，才会对王姬如此冷淡。
但如今看来似乎又不是。
王夫不是一个轻易变心的人，不可能前一刻还爱着杨女君，没过多久又爱上了王姬。
而他先前以为王夫爱慕杨女君，所以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但是现在回忆着王夫的种种，似乎也并没有对杨女君有过挂念的举动。
只是对司琴一直在说王夫爱慕杨女君，久而久之，他便也以为王夫一直对杨女君念念不忘。
只是，若王夫真的喜欢王姬，那从前那么做，又是何为呢？
容书低头继续为容惟许研墨，没有再说话。
直到司琴从门外进来，才打破了这片寂静。
他沉默地将新沏好的茶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又慢慢走了上来，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王夫，可是口渴了？”
容惟许没有回应他，只是将砚台放下，重新取了一张宣纸，拿起笔继续勾勒着。
见此，司琴也不敢多问。
从容母去世后，司琴就想尽办法见到容惟许，最后声泪涕下地忏悔自己的错误。
他本来是不抱希望的，但是没想到容惟许真的松了口，让他回到身边伺候。
回来后，他每天都谨小慎微，生怕又做错什么事被送回去做粗活。
好在王夫虽不怎么搭理他，但是也没有出声让他离开。
那么，当下他便须寻得契机，为王夫成就一事，且此事须做得漂亮，方可继续为王夫的得力臂助。
只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王夫从外面回来一趟后，居然完全变了心思。
竟一心想着王姬。
那他也需要投其所好。
于是司琴慢慢走到了容惟许的身边，对着容书说道：“容媵侍，您也累了吧。”
“不如换我为王夫研墨？”
容书有些犹豫：“这……”
司琴却一把接过容书手中的墨条继续说道：“你就放心吧，我也是为王夫研墨惯了的人。”
人都说到这份上了，容书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且东西已经到了司琴的手中，他也只好退到一旁，将位置让了出来。
这边司琴则乐呵呵的帮容惟许研墨，容惟许也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默许了他的行动。
开始他还老老实实地一言不发，但没过多久他便开了口。
“王夫，仆知道您心中苦，王姬明明说过只会有你一个人，但是转眼就接了那么的新人进来，着实有些负——”
容惟许突然放下紫毫笔，看向司琴，嗓音冰冷。
“你要是想说这些，那我便留你不得了。”
司琴脸上一白，连忙跪了下来。
他怎么忘了现在王夫心里想着王姬，自然是不想听他说王姬的不好，他竟然下意识就说这些，真是拍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
容惟许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他放司琴回来，一是顾念旧情，二是……
他发现，如今陪在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以前他厌恶至极的母亲离开了，以为会和他纠缠一生的谢锦也不想要他了，就连容书没有随时跟在他的身边。
这些旧人皆已渐渐从他身边离去，乍然看见司琴这熟悉的面孔，这才一时心软，将人要了回来。
但是……
现在看来，这人还是一点都没有变。
不，也是他的纵容，这些话以前司琴也没少说，可他却没有阻止。
这是他的错，但是现在他会将这一切的错都掰正掰直。
司琴到底是了解自家主子的，看着容惟许的表情，心底一片慌乱。
他知道，主子这是又要赶他走了。
于是他连忙说道：“仆可以帮您挽回王姬的心！”
容惟许刚要说出的话被卡了喉间，虽对司琴的话并不抱什么期望，但是……
他还是忍不住想听一听。
感觉到容惟许沉默，司琴知道王夫这是允许他继续说。
他咽了咽口水，斟酌着自己的言语：“王夫，您给王姬送那些东西，心是好的，但是您有没有想过，王姬并不缺这些东西。”
更何况王姬现在摆明了是不想见王夫的，那么王夫送的礼，王姬怎么可能会收下。
容惟许神情一怔，用着几乎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可我只是想要将之前她对我的好，慢慢送回去……”
司琴没有听到容惟许说了什么，但是看着对方的神色，想来是听进去了自己的话。
他定了定神，连腰杆都直了一些。
继续开口道：“您想想，王姬是因为什么，对您心有芥蒂的。”
因为什么？
容惟许回忆着他们成婚以后的日子。
开始并没有什么，后来楚氏进门，自己的态度似乎是伤到了她，后来柳氏又进了门……
再后来，他们吵架吵得越来越频繁。
直到杨之齐的出现以及那枚被谢锦视为定情信物的玉佩被他告知了来历后……
而司琴在这个时候适时提醒：“任何女人都接受不了男人的背叛。”
容惟许的脸色瞬间煞白，他怎么能在冲动之下，让谢锦误以为自己真的喜欢杨之齐呢？
他对杨之齐明明没有那方面的心思，可是他还是因为愤怒，直接认领了这份情……
他低下头，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过多的情绪充斥着他的脑海，让他无法理智思考后面该怎么办。
他将头埋进自己的臂弯，声音沙哑：“那，我该怎么办？”
容书和司琴两人惊讶地看着容惟许。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见容惟许如此失态的模样。
司琴愣了好一会儿，才赶忙开口道：“自然不能让王姬继续误会下去。”
“对，不能再让她继续误会下去。”
容惟许抬起头，眼眶红得吓人，其中隐隐流转着泪意，仅剩一丝理智让他不在他人面前狼狈落泪。
他的视线又转向跪在地上的司琴，语气中是藏不住的脆弱：“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司琴望着容惟许，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主子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
几乎是跟恳求没有区别。
一时间有些心疼，但更多的是得意。
向来高高在上给自己下达命令的贵人，居然也会有求他这样低微的人之时。
王姬，这是让他主子发了疯吧。
那他以后是不是可以像今天这样抓住机会？
以前的司书已经变成了容书，也没有人在抢他的永亲王夫的一等大侍男的位置。
那以后他……
旁边的容书看着司琴半天没有说话，忍不住开口催道：“还不赶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