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石虎蒲扇大的巴掌“啪啪啪”三声脆响。
李晓明诧异莫名,不知他唱的是哪出戏。
帐外两名亲兵应声掀帘,像驱赶羊群般地,推搡进来八、九个年轻女子。
这几个女子踉踉跄跄地进来,个个衣衫不整,显得惊慌失措。
有的脚上连鞋子都跑丢了,一看就知道是被羯人强掳来的,
“陈参军!”
石虎豹眼扫过缩成一团的女孩们,浓密的杂毛胡须下,咧开满口的黄牙,嘿嘿笑道:
“破洛阳你立了头功,老子向来是不吝赏赐的!喏,挑两个顺眼的暖被窝去!”
李晓明上下看了看,那些女子大多胡人模样,
虽是脸上糊着泥汗,破烂的衣衫裹不住瑟瑟发抖的身子。
但可以看出,个个都很有些姿色,有一两个眉眼间,竟有一二分像义丽郡主,
此时一双双眼睛里都盛满惊惧,像被狼群围住的羔羊望向屠刀。
李晓明怀里金银硌得肋骨生疼,眼前却晃过义丽郡主,雪夜给自己端药的一幕,
连忙干笑着拱手:“将军厚爱…卑职福薄,消受不起这等艳福,我......我向来不喜这个......”
“哈!”
石虎的笑声,震得帐顶草屑簌簌直落,转头踹了脚身后的石瞻,
“石瞻!你老子赏你的!搂两个回去。”
石瞻耳根瞬间涨红如滴血,声音细若蚊蚋:“父亲…孩儿…孩儿想寻个合心意的正经女子,
堂堂正正下聘……”
话音未落,石虎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没卵的怂货!”
唾沫星子溅了石瞻满脸。
李晓明倒是惊讶地上下打量了石瞻一眼,
心想,没想到石虎这们的恶狼,竟收了一个石瞻这样品行端正的义子。
正在这时,女俘中突然扑出一道泥影!
“噗通”一下,跪在李晓明和石瞻的脚前,把二人都吓的后退了一步。
李晓明定睛一看,只见一个混身污泥的女孩,跪在面前,
额头重重地磕在冻土上,对着他和石瞻流泪恳求道:“两位大人开恩!婢子是晋人…...
宁可做牛做马伺候大人,死也不愿侍奉胡人!”
李晓明看她满脸满身都是污泥,也看不清长相如何,活像个泥猴,
唯有一双眼睛眼亮,泪痕在脸上冲出两道蜿蜒的泥沟。
这帐中三人,只有石虎是羯人长相,
别说女孩看着害怕了,就连李晓明平时看见石虎那副模样,心里都胆怯。
石瞻哪敢跟他老子抢女人,触电般地跳开半步,厉喝道:“贱婢放肆!”
石虎豹眼陡然阴沉,铁钳般的大手已扼住女子咽喉:“嫌老子长得不俊么?!”
他指尖青筋暴起,女子喉骨咯咯作响,双腿在空中徒劳蹬踹,眼看已吐出舌头来了。
李晓明眼见一个弱女子在面前被杀,又心软了,
心中思忖道:这女孩看起来年龄不大,若是长的不丑,
说不定能给昝瑞做个媳妇呢!
小瑞无父无母的,我这个当大哥的不给他操这个心,谁给他操心去?
“唉,唉......将军且慢!”
李晓明急忙扑上去,捉住石虎的胳膊,
假意道:“将军,卑职刚才没看见,这里面居然还有个晋人女子呀,
我不喜欢匈奴女人,不如把这丫头......赏给卑职吧?”
石虎看了他一眼,说道:“就知道你是假正经。”
说罢,嘿嘿一笑,五指一松,女子烂泥般瘫软在地,大口喘气。
石虎一把揪住李晓明前襟,酒气混着口臭喷到李晓明脸上:“老子对你不薄,以后跟老子干到底?
休跟石生、程遐来往?”
见李晓明点头如捣蒜,这才狞笑着踢了女子一脚:“归你了!洗干净丢床上,够你美半宿!”
“贱婢!”
俘虏堆里倏地窜出个锦袍少女,只见她发髻歪斜,指着这女孩尖叫道:“钱家白养你十年!
竟敢抛主求生——”
话音未落,已被身后的羯兵踹翻在地。
李晓明看了一眼在地上缩成一团的泥猴女孩,心想,原来是大户人家的婢女!
正要向石虎告退之时,却突然想起一要紧之事,
回头向石虎拱手道:“将军,卑职有一事相求,还望将军应允。”
石虎搂着两个挣扎着的女孩,正急着回后面寻欢,
闻言皱眉道:“你金银装了一麻袋,娘们也让你挑过了,你还要怎地吧?”
李晓明脸红道:“看将军说的,卑职哪里是为了这些事?
只是我听说,石聪将军捉住了呼延漠,非是我要替他求情,
实是因这呼延谟是刘曜手下有名的战将,有勇有谋,
将军既然擒住了他,可将此人收在身边留用,
若是押回去见了赵王,不是杀了,就是被赵王留用了,到时候与将军再无关系,
不如将军亲释其缚,再回去面见赵王,为他讨个官职,
若能如此,必能将其收为心腹,
您看石生将军,不是收了匈奴大将贺赖欢么?”
石虎一拍脑门,说道:“哎呀,我怎地把这事忘记了,你说的真对,
这呼延谟确实是个人物,若非用‘水灌洛阳’之计,有他在这里守城,倒真是个大麻烦,
嘿嘿,参军,你果然为我操心,我这金银和娘们,没白给你。
石瞻,带呼延谟来。”
石瞻领命而出,少顷,数名羯人武士将呼延谟押了上来,
只见他大冬天里只穿着单衣,脸色青灰,虽被五花大绑,却仍是满脸桀骜之色,
李晓明尴尬地向他拱手道:“呼延将军,你......你还好么?”
呼延谟一见李晓明,先是吃了一惊,而后大声骂道:“陈祖发,我大赵何时亏待你了,你竟投羯贼?”
一旁的石虎和石瞻闻言,俱都脸上变色,
李晓明见他这个态度,可不是好事,
连忙上前,苦口婆心地劝道:“呼延将军,眼下这个形势,可不是逞能时候,
需知好汉不吃眼前亏,古人云:良禽择木而栖.......”
“呸......”
呼延谟一口浓痰吐过来,李晓明急闪,差点被吐到嘴上。
“你这个无义的小人,你当初战场失踪,陛下以为你被羯人掳去,还派人到处找你,
没想到你竟当了羯人的狗,
休要在我面前放屁,快杀了我,我呼延谟受陛下大恩,岂会叛国投敌?”
李晓明本意是一心要救他,没想到他是这样顽固的人,不禁又急又惊,
回头看了一眼,担心石虎发作,又凑近急劝道:“你......你休要如此,贺赖欢将军不也投了过来吗?
你已坚守洛阳数日,尽了臣子的本份,足对得起刘曜了,何必一心求死?
快听我的话,先跟着石虎将军干着。”
呼延谟此时昂首向天,只是冷笑,再不接他的话。
石虎在一旁看呼延谟不说话了,还以为是被李晓明的劝降之辞打动,便自作聪明地走上前去,
呵呵笑道:“久闻呼延将军忠义勇武,今日一见,果是如此,
来来来,本将为你松绑,再请你喝上几杯。”
说着,便去解他背后的绳索,
哪知呼延谟咬着牙,冷不丁一肩膀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