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她语气如常，“刚才好像听见监工的脚步声了。我们得快些，那些怪物实在难缠。”
不怕痛、不怕死，抄起一块金属就敢硬刚的类型，确实麻烦。
当前方的脚步声再度响起，挤在墙角叠成一团的几人才悄悄脱出躲藏状态。
刚才还说苏宁珑五感不敏锐的那位队员，此刻简直想给自己两巴掌。
这个女人，不，更准确地说，这名看似年轻的少女，已然跻身顶尖高手之列，她就是另一个云斐，星联盟隐藏的底牌之一。
自大只会害了自己，他们不敢再抖机灵。
继续跟踪的时候比之前更谨慎，始终保持着一段不易被察觉的距离。
一路尾随约八分钟后，一行人终于抵达货运间。
屠宰场的地形早已被所有参赛灵者牢记于心，三维模拟图像还原了大部分场景结构。
可真正走在这“地图”之中，才能体会到那股扑面而来的真实与压抑。
会产生一种货运间居然隐藏在这个位置的错觉。
就在苏宁珑迈入货运间的刹那，宋琥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迅速，对准门口的人事猪管念出一个字：“定。”
千如谨等人心头一紧，还以为苏宁珑要动手收拾他们。
探头偷看，动手是动手了，收拾的对象不是他们。
货运间内战斗顷刻爆发，苏宁珑指尖不知何时已夹出四张符纸，灵火骤起，裹着符纸如疾电般射向被定住的人事猪管。
人事猪管在猝不及防间被符纸贴面笼罩，那是钝感符，能干扰神经传导、压制目标的部分能力。
只一瞬，他就明白了苏宁珑的真正意图。她根本不是为质检组长而来，她有着更大的图谋。
一股被底层贱人算计的暴怒自心底涌起。
他猛地挣脱言灵束缚，右手向外一扬，霎时间，货运间顶部的金属棚板纷纷松动，无数锐利碎片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带着刺耳的呼啸声，全面罩向苏宁珑与宋琥。
而被完全忽略的质检组长，只能蹲在原地瑟瑟发抖，满脸难以置信。
真他妈操蛋，知道他厉害，没想过这么厉害，平日只会欺软怕硬的人事猪管，究竟隐藏了多少实力。
幸好他之前没想过联合别人打这老狐狸的主意，要不然早就被反杀得尸骨无存。
苏宁珑根本没有回头去看宋琥，他自有随机应变的能力。果然，宋琥如她所预料的那样，口中低喝一声“锢”，便将迎面袭来的金属碎片生生定在半空。
严格来说，宋琥堪称中近距离攻击手的克星。
只要不是超远距离或覆盖极广的范围打击，他几乎总有办法自保。
也正是这份可靠的防御能力，让苏宁珑屡次选择带他进入污染区。
与此同时，小笋悄无声息地攀上她的肩头，“归墟伞”瞬间展开自动防御模式，将剩余的金属碎片全数阻挡在外。
人事猪管目光一沉，隐约察觉到异常，他的异能发动速度，似乎比平时慢了不少。
不信邪，再次握拳。
更多金属碎片应声浮起，从四面八方同时朝苏宁珑激射而去。他就不信，她能防住一面，还能防住所有角度？
苏宁珑并拢食指与中指，神色镇定地撒出一把符纸。符纸并未落地，反而悬浮于空，隐隐构成一道无形结界，金触地牢。
凡是金属制品，一旦进入结界范围，便尽数落入她的掌控。
原本飞向她的碎片骤然调转方向，反而朝着人事猪管猛扑回去。
人事猪管反应极快，立刻在身前凝出一面金属护盾，整个人也趁势向后一撤，竟眨眼间消失于昏暗的货运间之中。
苏宁珑眉头微蹙，神识迅速扫过四周，除了自己人、几个躲藏的身影之外，完全捕捉不到人事猪管的踪迹。
就在质检组长吓得发抖、宋琥也警惕环顾之时，一道黑影骤然自顶棚压下！
无数金属碎片如流星疾落，直轰向宋琥与质检组长。
苏宁珑默然：“……”
这仇恨，她是真的一点都拉不回来了么。
人事猪管算计得很清楚：这两人既是苏宁珑带来的，她就不可能不顾他们的死活。
苏宁珑刚才那一手反击既干脆又凌厉，显然保留了相当的实力。
人事猪管心知自己很难从她这里讨到便宜，当然先找他们晦气。
黑影窜出的瞬间，宋琥却朝苏宁珑微微一笑，嘴唇无声张开，吐出一个字：
“滞！”
多次并肩作战，宋琥已经熟悉苏宁珑符纸的功效，知道要用什么言灵术配合。
“滞”字诀配合钝感符，效果绝非简单叠加，而是数十倍的迟滞与压制。
人事猪管原本藏匿于金属碎片之中，企图分离现身、打一个出其不意，却猝不及防地被“滞”字诀当头罩住，那感觉犹如千斤压身，动作顿时迟缓如陷泥沼。
苏宁珑凌空跃起，一脚踏上他的后背。
她脚下传来的触感坚硬如铁，足以说明对方战斗经验之丰富、肉体锤炼之强悍。
只可惜，成为污染区一员之后，他也有了致命的弱点。
她手指白皙，轻轻勾住对方工牌的挂绳，向上一提，看似随意的一个动作，却竟直接切断了人事猪管的脖颈。
头颅滚落，身体仍僵立片刻才轰然倒地。
质检组长见状一喜，急忙凑上前去。
“接下来怎么做？”苏宁珑语气平静。
“再等等……马上就好。”质检组长鬼鬼祟祟地往四周张望，确定没有其他人。
他便紧紧盯着那具无头的躯体，对人事猪管仍在微微喘气的头颅看也不看。
人事猪管虽然还没完全死亡，但目光已经涣散。
没过多久，那具身体突然颤动了一下，一块肉从断颈处脱落，掉在地上。
香，一股极具穿透力的浓郁香气猛地钻进每个人的鼻腔。
宋琥从昨天起就只靠两颗充饥胶囊和半瓶水维持，此刻被这突如其来的香气猛地勾起最原始的饥饿感。
他不自觉地深呼吸，那香气却愈发浓烈诱人。
死死攥紧拳头，却控制不住向前迈了一步。
喉结滚动，这太不对劲了，可那块肉看起来怎么会这么好吃？
在宋琥眼中，那块红色的肉块仿佛化作了一大团外焦里嫩的烤肉，表面甚至还泛着蜜色的油光……
身体本能驱使他，吃呀，吃呀。
他感觉自己像是饿了数十天，理智正在被一种原始的冲动吞噬。
尽管拼命抵抗，那股可怕的食欲却几乎占据了他全部思绪。
苏宁珑注意到宋琥双眼发直，死死盯着那块肉，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去吞掉它。
这肉有问题？可为什么她自己却毫无感觉？
由于以往多是单独行动，她和宋琥的经历差异很大，难以直接参考彼此的反应。但有一件事可以确定，星耀联盟从一开始就如此谨慎，恐怕正是因为杀死猪头人后出现的这块肉，隐藏着某种危险。
此时，质检组长已经捡起肉块，正要塞进嘴里。
苏宁珑伸手拦他，想仔细检查一下。
“呵。”质检组长猛地扭头，一口咬向苏宁珑的手。
她迅速收手，对方趁机凶狠地将整块肉吞了下去。
转变发生得极快。
他嘴里喷出滚烫的白气，神情癫狂地抱住自己的头，猛地向外一拔，而原本已经倒地的那具“人事猪管”的身体，此时竟重新站起，伸手接过了质检组长的头，稳稳安在自己的脖颈上。
浑身剧烈一颤后，“质检组长”发出满足的喟叹，转而哈哈大笑：“哈哈哈哈……现在，轮到我坐办公室了。”
交换“仪式”完成的刹那，宋琥也猛地从那阵莫名的渴望中脱离出来。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新形成的“人事猪管”身上，又掉下了一块肉……
刚松懈下来的宋琥根本无法抵抗这第二次诱惑，大步就要上前。苏宁珑抬手朝他后脑给了一记：“清醒点！”
宋琥却像完全失控似的，仍喃喃着伸手：“呵呵……给我……”
苏宁珑一把将他推开，直到拉出约五米远，宋琥才勉强恢复部分自制，脸上渗出一层薄汗，像一只虚弱的漂亮大猫，手臂搭在苏宁珑肩上才能站稳。
刚才他的SAN值剧烈波动、极不稳定，这种情况不寻常。
他迅速压低声音，对苏宁珑说道：“这恐怕是‘秽宴灵’的特殊能力。”
能够主宰这座屠宰场如此之久，“秽宴灵”的这种诡异能力必定起到了关键作用。
“我的抗性训练一直是满分，普通污染区根本很难侵染我……”宋琥没有继续说下去，显然觉得刚才的失态有些丢脸。
苏宁珑却语气平静：“五星猎人都扛不住，恢复起来也要很长时间。你顶不住很正常。回去之后，我会和苏师父研究一下能抵御这种侵蚀的圣器。就算不能普及，至少也给你们备上一人一件。”
她自己挑的伙伴，从来不会吝啬。
宋琥目光微动，低声道：“能认识你，是我最大的幸运。”这句话他说得极为认真。
“我记得你当初可不是这样的，傲气得不得了。”
“你那时候不也挺拽的。”回想模拟训练时期的自己，宋琥也觉得有几分幼稚。
另一边，“质检组长”现在应该叫新任人事猪管，正在活动自己的猪头。
他豆粒般的眼睛转了转，似乎觉得眼前这两人有些奇怪。
别的猪头人无一不被那肉块吸引，偏偏他们毫不心动。
“嘿，你们不打算做质检组长了吗？”他试探着问，“不妨告诉你们，要是做不成管事，就得从头开始。”
“什么意思？”苏宁珑想趁机多问些情报，但不想让外面藏着的人白白听去。
就在这时，刺耳的上班铃猛然响起，覆盖了人事猪管接下来的话。
“五天一个轮回，所有底层员工会重新入职。”
苏宁珑与宋琥瞳孔骤然一缩。她立即沉声追问：“会失忆吗？”
人事猪管：“看来你们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难怪，当初源听潮从这离开之后，会记忆全无。
难怪需要开辟出两个重叠的空间，只有通过这样的结构，才便于幕后操纵。
两个空间彼此调转，便能轻易颠倒“日月”，完成所谓的“轮回”。
一旦失忆，此前探查到的所有情报都将付诸东流。
可这些高层管理者，又是如何避免这种结局的？
苏宁珑的视线落回那块仍在微微颤动的肉块上，问道：“如果想做质检组长，是不是必须吃掉这块肉，再换上这具身体？”
人事猪管二号点了点头，“是的。”
“那监工呢？也能被取代吗？”
“你们想什么好事……”人事猪管二号嗤笑一声，却突然语塞，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扼住了喉咙，话卡在那里说不下去。
苏宁珑一阵无言。一个污染区，居然还搞“外来派遣”这一套，全然没有四星秘灵该有的诡谲与威风。
此时，藏在门外的千如谨咬紧了牙。
原有的人事猪管已被解决，新上任的却俨然倒向苏宁珑一方，这让他彻底落入下风。
他不甘，却清楚此时与星联盟等人正面冲突，自己也难保全身而退。
星耀联盟这次进来的人太多了。
万一苏宁珑使阴招，随便抓一个当人质，他们都得投鼠忌器。
如果说星耀联盟行事手段恶劣，那星联盟就是纯粹的心狠手辣。
自双方公开对立以来，星耀联盟的猎人没少被他们嘲讽奚落，就算遇到危险，对方也从来冷眼旁观，巴不得他们去死。
更有偏激的，会以牙还牙……
上班铃依旧在响，他们必须立刻返回岗位。
几人迅速远离货运间，千如谨的队友脸色愈发阴沉：“刚才差一点就能听到关键消息了。”
即便以他们灵者的敏锐听力，在上班铃的干扰下，也只捕捉到一些零碎的词：
失忆、质检组长、吃肉、好事、监工。
这些词语片段组合在一起，透出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我们也找人试一试吗？让我们就算下一个轮回也保持优势。”这个计策无疑应该有效的，可需要自己队友来承受污染，千如谨不想这么做。
千如谨是星联盟出来的人，还保持着一些底线，可以不管外人，但不能拿队友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