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范斯也没想到对接方是塞缪尔,卡尔文只说调了一支好用的力量来给他用。
他看到塞缪尔和卡尔文说话了,当时没太认出来,头发剪短了,没那个马尾一时间有点记不住,不过红毛还是很有辨识度的。
确实变了,气质变了,范斯印象里的塞缪尔还是一个一说话就低头,戳一下就缩一下的小副官,现在看起来比以往沉稳得多。
范斯少见的有些感慨,时间过得实在是很快,他弟弟的孩子都满地跑了,过去那个畏畏缩缩的副官独当一面了,帝国的官员换了一任又一任,回头看好像就是一瞬间的事。
塞缪尔知道这次展览会有风险,没风险的事不会调他们来,卡尔文说的是先在花园里头坐会儿,一会跟主要负责的贵族对接一下具体安排,但没说都有谁。
范斯是第一个来的,本来塞缪尔还端正坐着,但一抬头好像就看见了什么很神奇的东西一样,呆了一下,然后又绷紧了,本来想低头,但可能是想到对话时低头不礼貌又把头抬起来了,“阁下。”
......这不是完全没变吗,范斯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为什么在虫皇面前都没反应,见着他就变回去了,“别紧张。”
塞缪尔点头,“嗯嗯。”
“头发剪了?”
“嗯。”塞缪尔一顿,又挠挠头,“短头发方便一点,就剪了。”
范斯嗯了一声,然后跟他开始跟他说当天的安保安排。范斯这边主要参展的是科研展区,并且有相当一部分成果展示出自于维奥莱特的研究所。他们这些贵族作为某个展区的负责虫除了本身参展以外,更多的是要筛选和统筹。
这种恰逢重大节日举办的科技文化展览会,不止是面向帝国,甚至会有关系友好的其他种族过来参观,文化和政治方面意义都很重大,如果范斯没猜错,那不仅是他,应该每个展区的负责虫都是他们这一拨来干。
楼双信一来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看着楼双信愤恨地吃东西,说,“让你负责文化展区是吧。”
“什么负责?”楼双信问,“他只说要楼家参展,提供成果资源什么的。”
“不出意外的话那个展区都要你负责了。”
楼双信顿了一下,然后突然释怀地笑,“好无语。你们要干什么,有虫会往展区里设置炸弹吗?”
“想要削弱虫皇的公信力和政治力量,这种大型展览会是非常好的机会。”范斯说,又指了指自己,“但是主要的火力应该在我这边,科研或者军事方面。让你来只是为了稳妥。”
“现在这个情况不可能直接弄死虫皇,那就是打算弄死你呗。”楼双信撑着头说,“毕竟咱家这么显赫,又非要跟着卡尔文干这些不讨好的事儿。”
范斯笑了一下,“他们沉不住气了,这是好事,就怕他们不动手。”
“这么刚啊我的哥,小心点儿吧。”
“安保等级已经很高了。”范斯打量了一眼塞缪尔,“这应该是最高规格了吧?”
塞缪尔被他看得有些紧张,但立刻点头,“不用担心安全问题。虽然我回主星的任命是安保特使,但场馆内民众安全有其他虫负责,我的工作主要是配合行动和保证各位参与者的安全。”
好吧,怪不得卡尔文都懒得说,事关大舅哥的身家性命那确实楼双信不能完全不管,只能叹气。一般情况下不同的展区都会有专门的负责虫,不需要专业对口,但需要能够信任的身份和靠谱的能力。
楼双信和范斯开始猜剩下的是谁,楼双信说我赌一顿饭,绝对有伦纳德,范斯说这不是废话吗,那我不跟你赌。
塞缪尔很安静地坐着。
对他来说不算是什么很稀奇的活,他们这个工作单位但凡出去工作基本都是这样,那些勾心斗角的事儿跟他们关系不大,只要领导思考就好了,他们不需要揣测领导的思维,做好武器就可以了。
不过他没想过这次任务主要对接的对象是范斯。
他原本是因为临时调任的外勤才离开主星,原本应该前几年就可以回来了,但正好恰逢各种部队的考核与选拔。特种任务部队一般不会直接对外选拔新成员,都是以情报局的名义,挑选训练数据中成绩较为努力的优异者。
先是层层考核,通过之后才有正式的考察和专业训练,很多虫其实不愿意去那样的地方。被选中的大多是成绩优异、刚刚崭露头角又还没有太重要的职位的,留在军部走正常的晋升道路其实也很有希望。
但如果去了那边的机密部队,基本上这辈子都跟晋升当军官无缘了,那边等级分类相当简单,正式的军队就分为数个支队,除了各个支队的队长以外还有总负责虫统筹,并不算在军官体制里,也不会有什么晋升的仪式。
以往的军装和履历大多都会销毁,没有表彰没有荣誉,名声还不咋地。当然待遇很好,只是对于那些前路广阔的年轻虫来说总是不太喜欢这种压力大又危险的工作。
同期有和塞缪尔一起被选中的,但是最后关头基本都自主放弃了,说到底大家都是俗虫。
塞缪尔自认为自己也很庸俗,但最后答应了。
没有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是有时候他自己想象未来的时候,也总是想象不出所谓当上什么军官,能够指点江山的样子。他只是想要发挥自己的价值,但其实他并未有成为所谓高官的觉悟。
或许维尔西斯说的是对的,他一直都是个缺乏志气、没有野心的虫。如果没有对权力和掌控的渴望,永远也不可能成为领导者。很遗憾,有些虫生来就是不适合身居高位,这样的差异并非努力可以更改。
他始终只适合做一把刀,曾经是为了维尔西斯,现在为了帝国,武器不需要有太多负担和复杂的心计,只需要让自己更锋利,直到折断的那一日。
在没有上级命令的情况下,他们并不能对外说,所以也没有联系过维尔西斯。
这些年时常在忙,忙着在帝国的阴影中穿行,塞缪尔从未见过那么多阴谋诡计,但是过程与他无关,他们只负责结束,在与他们相反的阳光下,虫群仍然川流不息。
大多时候他想起以前,还是想维尔西斯,一点消息都没有的话维尔西斯应该会有点伤心吧。极少数的时候他又会想起范斯,有种毫无来由的懊恼,就好像现在隐姓埋名的自己或许会让曾经对自己寄予期望的虫失望。
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范斯应该根本不会记得自己来着。
近几年他已经不怎么想这些事了,但是第一眼见到范斯的时候还是下意识愣住了,有些东西就是蒙着一层雾,把雾一拨开突然就清晰了。
塞缪尔想不明白,也不加入范斯和楼双信的谈话,所以只是坐着喝茶,但其实他也不知道茶好不好,抬眼偷瞟了一眼范斯的侧脸,又立刻把眼神垂下去了。
范斯似有所感,转头看见那个对着茶杯发呆的红毛脑袋,微微眯了一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