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鄙人穷困,性子执拗,不好耽误贵公子。”
性子耿直,有什么说什么的付大儒,梗着脖子十分干脆明白,一针见血道:
“我看你们这些人,也不是来真心求启蒙先生的,而是个个都是冲着纪家来的。”
王夫人被说得好没脸,
“我们王家来求学,可是看得起你!”
今天她才第一次体会到付大儒的这张嘴。
明明说些婉转的话,将彼此的脸面都糊弄过去,便能少得罪许多人。
但这付大儒非得把大家的遮羞布给扯下来,露出那里头赤裸裸的东西。
弄的大家都面红耳赤的。
几个人附和着付大儒,低声的说,
“就是,没错,我们能来你这个破地方,那是给你脸面。”
“多少书院求着我们家的孩子去启蒙,我们都不去呢。”
这些人的声音越来越大,而且越来趾高气扬。
除了十五皇子妃外,所有今日来这里的人,都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没错,他们是冲着纪家那两个小儿来的。
但纪家根本就不配和他们这些勋贵家的子弟一个学堂。
在这些人的认知中,他们能纡尊降贵的来,那是他们给纪家面子。
那么纪家就应该姿态卑微,小心自觉的降低自己的态度。
纪家原本在付大儒手中启蒙的那两个小儿,也应该自觉的把自己放在跟班的位置上。
要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还要跟前跟后的买单,阿谀奉承着自家的孩子。
这才是正常的。
付大儒冷笑着,挡在纪长安和纪墨谨的面前。
他脊背挺的笔直,这杆子面对帝王都不曾弯折过的直骨,面对这些权势时,依旧挺直。
此时,付大儒也带上了脾气。
他说话越发不好听。
“原是我不配教导你们家的孩子,与纪家没有关系啊,那是我误会了。”
“没办法,我一不贪二不擅长营生,只会写札子谏言,买不起大院子,供不起你们家的金贵子弟一个好环境。”
“我即刻上书陛下,请他为你们家的子弟寻个好去处。”
“诸位请吧,粗茶陋室,我也不辱没了诸位。”
付大儒伸手,牵过了谨儿,就这么大喇喇的从众人面前,挺直了腰杆子去读书了。
王夫人破口大骂,原本对着纪长安的火气,全部转移到了付大儒的身上,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在帝都城毫无根基,能活到现在,还不是仰赖我们......”
王夫人越说越不着调。
十五皇子妃牵着自己的小儿子,一路往后退。
生怕自己和这群眼高于顶的权贵被归为一类。
纪长安拧着眉头,吩咐身后的青衣,
“全都‘请’出去!”
几个丫头一哄而上,她推她,她推他的。
王夫人恼羞成怒,尖声的叫着,
“纪长安!!!你居然敢冒犯我!”
也有的男人,拉不下这个面子来,高声的怒道:
“不用你们动手,我们自己走!”
“这个破地方我们再也不来了。”
“我一定要告诉太后,让你们这些目中无人的东西尝尝后果。”
纪长安巴不得他们赶紧的去。
太后党整体的日子都不好过。
大盛朝本来就穷,自白钰帝身子好了起来之后,严格把控国库。
大盛朝的蛀虫们想要从国库里中饱私囊,压根儿就没有机会。
再加上前几年太后的心腹,被白钰帝打压的打压,查获的查获。
他们想要从国库发财,就更加没这个可能了。
所以想要日子好过,还得走原来的老路。
从纪家搞钱。
但他们又拉不下这个脸来,主动伸手找纪家要。
他们想要的是,让纪家跪着求他们收钱。
因而当纪长安和付大儒都不给他们脸面。
他们的自尊让他们现场破防,大喊大叫的那副姿态。
就像一只只披着锦衣华服的猴子。
小旧院子里的所有人都被清空了之后,十五皇子妃这才牵着小儿子上前。
她提着心问纪长安,
“我们是不是也要被赶出去了?”
纪长安横了十五皇子妃一眼,“你想呢?”
这几年,她与十五皇子妃的关系愈发的好。
在纪长安与十五皇子妃的关系交好时。
推动了十五皇子也与不少的清正文人有了走动。
结果这些文人才发现,原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十五皇子,比起那些满脑子都是大便的皇子。
他的脑子还挺清明的。
尤其这些年来,十五皇子府里一个妾室都没有。
一开始是因为穷,不被人重视。
因而也没有哪个权贵会为了巴结他,给他送妾室美婢。
后来十五皇子妃跟着纪长安投资做生意。
十五皇子府也有了些钱后。
十五皇子却因为逐渐被白钰帝重视,给委派了几个差事。
这些年,他早已经将心思全部投到了国事上头。
根本就没有时间睡女人。
十五皇子府清清静静的,没得那么多乌烟瘴气的闹腾。
又得了文人们的不少好感。
这其中有多少作秀的成分,纪长安不知道。
就像她和十五皇子妃的关系好,又有多少真情实意在里头。
她同样不知道。
总归,这一家子比起外头的那些权贵来,让纪长安舒服许多。
看着十五皇子妃牵过来的小世子,纪长安笑了笑。
与十五皇子妃寒暄了起来。
这个小世子也是五岁大。
他并没有同别的小孩儿那般,表露出什么轻蔑的态度来。
而是规规矩矩的向纪长安拱手,
“纪大小姐。”
他也是来拜师的。
纪长安带着十五皇子妃和小世子往学堂的方向去。
一路上,听得十五皇子妃说,
“自从秦太妃府出事了之后,太后愈发的阴晴不定。”
“你也知道他们的筹谋,转眼又到了太后的寿辰,她的意思是要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的办一场。”
纪长安眼中透着讽刺,到了学堂外头,
“哪一年不是给她好好办的?”
“今年不一样,今年说是要修个什么九重楼,里头还要建个道场。”
十五皇子妃的脸上也带着笑,
“这些话我们俩说说就行,你别说出去了。”
“那位说自己已经到了这么大的年纪,死后想上天,所以得问问天爷,她是不是有这个机会?”
“修这个九重楼,就是为了问天。”
纪长安啼笑皆非,
“有这么容易吗?修个九重楼就能问天?”
当初她夫君为了去问天道,两个分身都只能合成一个。
还需要亲身飞上去。
修个楼就能问的话,还不如找座高点的山。
还需要劳民伤财搞这玩意儿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