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叔”显然是听到董志明的话了，整个人像失了所有力气，瘫回椅子，嘴唇颤抖：“他压根儿嘛都不明白，全是我自个儿打主意，给他蹚道儿铺的路。”
在接下来的交代中，“龙叔”也没提到汪全的名字，始终以“他”代指，将一腔滚烫的父爱诠释得淋漓尽致。
他不是没想过把孩子送去香江，可一旦送出去，那便成他人拿捏自己的把柄，倒不如替孩子改头换面，将其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稳妥，却没想到多年的谋划，竟会毁于片刻的柔情。
“龙叔”万分后悔：“‘狂虎’咽气那会儿，我就该趁早把照片给毁喽，也不至于连累到他。”
他心里很清楚，新q饭店作为四九城少数几个涉外饭店，断断容不得家世不清白的汪全再当这个经理。
李天佑回想初次见到汪全时对方的紧张，虽然仍然对“龙叔”三番两次强调的“不知情”存疑，但此刻他也没纠结这问题，拐入正题：“香江那头儿的人究竟是谁，是瓜尔佳氏？还是爱新觉罗氏？”
虽有说法称钮祜禄氏是满洲八大姓中显赫的，也有说瓜尔佳氏才是第一大姓，但皇族爱新觉罗的地位，显然压过这两姓一头。
只不过...素有传言，皇族于清末时期，多逃亡往国外某岛屿去。
“龙叔”打着商量：“我要是全撂出来，您几位能高抬贵手，饶了他不？”
李天佑几人都清楚这里的“他”指的是汪全，董志明迟疑片刻，才说：“只要他没掺和这些事儿，咱顶多把事儿往上头报，绝不往外声张。”
当然，暗地里的监控是少不了的。
但这个承诺对于“龙叔”而言，已经足够了，他怕的就是汪全会因身份被揭露后备受冷言。
“爱新觉罗·xx...”一长串人名跟倒豆子似的，从他的嘴里劈里啪啦全抖搂出来了。
而这些，就是李天佑和王何往后几天要忙的工作了，他们要根据“龙叔”的描述，绘制相对应的模拟画像。
对于隐匿在内陆的残余势力，持续开展抓捕行动；对于苟留在香江的人员，一方面将画像邮至南粤，若发现其有过境动向，立即实施抓捕，另一方面妥善保存画像，以备后续工作使用。
1961年的香江是Y国的殖民地，与内陆之间并无引渡条例，先前朱钧之那封身份档案，走的也非是官方途径。
因为“龙叔”对那些人的印象都停留在十几二十年前，所以李天佑思索过后，决定这初步的模拟画像先由王何来画，他在旁指导，后续的年龄老化处理，就全交给他来弄，免得顾头不顾尾，反倒把王何给学懵了。
当晚临近十二点，还在加班赶画的李天佑蓦然听见几下“咚咚”声。
起初他没当回事，这大半夜的，说不定是谁翻身弄出的响动，可没过一会儿就觉着不对劲了。
这声音非但没随着时间消失，反倒一直在响着，就是越来越轻，偶尔还伴有几声模模糊糊的呜呜声。
李天佑放下笔，屏气凝神地听着，当那呜呜声再次响起的时候，他也终于听清了。
“救——命”
李天佑：“！！！”
他起身的动作太过猛烈，差点把屁股下的椅子都给带翻，不过此刻他已顾不上这些，抄起床头的手电筒就冲了出去。
漆黑一片的夜色里，微弱的光柱随着他匆忙的脚步晃晃悠悠，最终停在了院门处。
起栓开门，一只血糊糊的手随着院门的打开垂进了院内。
李天佑顺着血手往外看去，只见许大茂鼻青脸肿地趴在地上，浑身血迹斑斑，蓝色的工装裤更是被鲜血浸透成深褐色，两条腿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身后的地面上还拖着一道长长的血痕。
显然，他是拼着命爬过来的。
许大茂此时已快失去意识，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救我...救我...”
李天佑倒吸一口凉气，急忙回屋喊上李父，两人合力将人抬上板车送往医院。
路上又黑又冷，偏偏他们还正迎着风吹的方向，浓烈的血腥味顺着冷风直往鼻腔里灌，叫人难受极了。
到了医院门口，两人又跟抬猪仔般把人转移到了担架上，推进了手术室。
李父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试图安抚自己受惊的心绪：“报复？”
李天佑点点头，他都不用费脑筋思考，就知道把许大茂打成这样的幕后黑手，肯定是娄半城。
“您先回去休息吧，这儿我来处理就行。”
李父没答应：“再等等。”
刚才医生查看许大茂伤势后，还跟护士耳语了几句，八成是让其去报公安了。
果不其然，尚泽尚公安再度返场。
绷了一路的严肃脸，来到李天佑跟前当即破功，他挑了挑眉：“李组长，这是发生了啥事儿啊，跟咱这小公安念叨念叨呗！”
李天佑扯了扯被血渍粘在身上的衣服，反怼道：“尚队长，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嘛！我当然是好心把倒在院门口的邻居送医院来咯。”
见他俩熟络调侃的样子，领路的护士一脸困惑。
尚泽咳嗽了一声，帮着说明了李天佑的身份：“他确实是公安，里头那同志的伤估摸着跟他没关系。”
护士不好意思地道歉：“公安同志，对不住了，我不该瞎琢磨您的身份。”
李天佑摆了摆手，不在意地说：“没事儿，我走得急，没揣工作证，您留个心眼儿是应该的。”
打发走了护士，尚泽也拿出了纸笔：“先说道说道吧，里头躺的是谁啊？咋让人揍成这样儿了？”
“事儿还得从国庆前说起...”
听了一出白眼狼女婿与狠心岳父的恩怨纠葛后，纸上是没记一个字，尚泽嘴是合不上的。
他咽了咽口水：“天佑啊，这事儿瞧着不像咱派出所能管的，要不转交给你们市局？”
李天佑摇了摇头：“这事儿就算我想管，许家人也不会应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