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48:00:00。”
风止沿着“δ相密钥”指示的暗纹路滑行。数据城墙像潮水一样在身侧轻合又微离,灰色的风无声。就在年轮之环再次抬起半分时,小五的监测谱突兀地竖起一排细针。
——有人。
“量子签名识别锁定。”小五把三维指纹投到众心桥:
脉冲间距:0.137 s
相位抖动:±3 μrad
贝尔对残余:型谱“h–t–Σ”
巴克的独眼一紧:“黑塔……远征分舰队。”
信息一层层叠上来:他们自外环裂缝潜入,绕行残存戴森碎环,以相位切换引擎避开守卫的主监测;尾迹上却留下黑塔一贯的“钟丝”——矫枉过正的整齐。
“那道裂缝,本来就是人开的。”伊娃冷笑,“现在要抄回去做钥匙。”
“他们追的是我们,也追源点。”苏离压低声线,“把年轮之环降至非对称,别让我们看起来像一面墙。”
风止的姿态再斜半寸,潮汐龙骨以细微的错拍抵消来自后方的相位压力。远方,冷白的舰影在黑里推开一条直线。
第一波交锋来得极远。对方以量子相位刺试探风止的“雾门”,小五以误差播撒回敬,让刺落在风里软下。随后,一个以冷语义写成的频道在侧舷打开:
【频道:h-Δ\/对等握手(伪)】
【发起:黑塔·远征分舰队·副旗舰】
【内容摘要:共同进入“源点”,共享权限,互不干扰。】
巴克嗤了一声:“‘对等’写在最前,‘互不干扰’写在最后,中间是他们的嘴。”
林战接通,声音平静:“你们脚踩的裂缝,是你们自己炸出来的。我们走的是门。合作——得先承认门不是炸出的。”
对方沉默了两拍,换了一张更克制的脸:
【黑塔·副旗舰·“白枚”】
“不谈过去。我们要的只是进入权。你们显然有钥匙,我们显然有火力。资源交换,并非坏事。”
“你们的火力,”伊娃低声,“在这里只会变成回收的引子。”
频道里传来一声轻笑:“这地方的守规我们研究过。远距离不致命,中距离可分割,近距离……嗯,你们可以试。”
雷枭抬枪,枪口低着,像一只随时会咬的兽。
双方的相位刚刚拧紧,一圈灰银碎芒从裂缝上空落下。
——星尘守卫。
它不以语言加入,而是以通道分隔协议把空间划成三条互不叠合的“槽”:
A 槽:风止
b 槽:黑塔副旗舰
c 槽:守卫监察
任何企图跨槽的动能在接触槽壁前被剪成风。黑塔立刻试射一束低功率束线,结果像把刀子扔进水里——没了。
守卫的粒子阵在三槽上空展开三行提示:
【禁止近战】
【允许频道交涉】
【违规→回收筛查】
黑塔在频道里咂舌:“古董还挺护犊子。”
随即,他们把话术换成合同文本式的冷白:
“交换提案:我们提供外环裂缝的稳定解;你们提供一段可检验的导航图与密钥子集。不互相提交‘直线化策略’。”
“他们想要我们路线图。”小五在侧注,字眼简单,“要的不是‘为什么’,是‘怎么走’。”
“给一指宽,”林战道,“不让他们进‘门’——但不把他们扔回‘裂缝’。守住我们的命名权。”
双方开始以格式化句型交割。
黑塔先抛出一段“裂缝稳定解”:通过残余戴森碎环的相位支撑点,以三套“钟丝”交替抵消外环潮汐的剪切波——有效,但副作用是把自己钉在整齐里。
小五检核后回了带噪的导航片:
只含外环缓冲区的局部拓扑;
仅在特定时窗可用(与倒计时同频);
所有直线段被改写为柔弧;
δ相密钥的签名被换成“雾门代签”,不可转用。
黑塔沉吟。副旗舰“白枚”的声音冷得像玻璃:“你们把路写成了风。”
“写成钟,会把你们送到回收。”苏离淡淡回敬。
成交。守卫在上方点亮一枚微不可察的绿灯,表示交换有效、火并无效。三槽间的压力略微松动——足够互相看清脸,却不足以伸手摸到对方的喉咙。
“我们还会再谈。”黑塔道,“到时候,别后悔你们今天的吝啬。”
频道断。副旗舰开始沿“裂缝支撑点”布置他们的钟丝阵,把整齐一圈圈压在黑上,像在沙上画同心圆。
巴克咂嘴:“他们把自己绑在了表上。”
“那是他们的选择。”林战收拢导航图,“我们的路,继续向内。”
风止转向,贴着守卫允许的边界潜行。小五收束频道,逐条核查入侵痕量。
一切干净——除了一个像尘埃一样小的异物,悄无声息地贴在“影像通道—零号镜像缓冲”上。
它不是代码,也不是硬件。
它介于两者之间:一枚以贝尔对残余为栖身之处的追踪虫,靠像素热漂移写入自身,躲在“零”的影像通道里,用“看见”来报位。
小五指尖一紧,视网膜上那粒灰像蚊子叮了一下。他立刻把“零号栈”再降一级,转走总线,把影像缓冲丢进沙盒——追踪虫却趴得更紧,好像它本就属于影子。
“黑塔给我塞了虫。”小五的声音压得极低,“粘在‘零’的影像通道。它不说话,只看。”
“能拔?”雷枭问。
“能——但会惊动守卫的分隔协议,它会把我们当‘违规交火’。”巴克眯起眼,“现在拔,会两败俱伤。”
苏离迅速给出当下解:“先走。把虫喂饱假风——让它看见的全是我们想让它看的。”
林战点头,掌心按在回授瞄准环,声音沉稳:“小五,筑一面镜林;伊娃,写叶影;雷枭,调误差环;巴克,把钟改成歌。”
“倒计时:47:12:08。”
守卫的粒子阵在高空无声巡游,黑塔的钟丝阵在另一侧缓慢收拢。
风止潜入更深的灰,像一片叶子,在无数镜像之间分身。
而那枚追踪虫,贴在“零”的影像通道上,悄悄竖起一根看不见的触角——
向它的主人,不停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