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犀的瞳孔陡然放大，万分惊诧的看着萧怀瑾，呼吸不自觉的急促了起来，“你……你叫我什么？”
沈贵妃，这是独属于她前世的身份和记忆，除她之外应无人知晓。今世她选秀失败，再无成为贵妃的可能，而眼前的萧怀瑾竟如此称呼她，难道……
她长长的羽睫翕动着，“你……你也……难道……你也记得……”
萧怀瑾瞧见她这般情态，面上神色剧烈一颤，“你记得？”
沈灵犀的鼻尖轻轻颤动，心中五味杂陈，心中似乎有一根绷紧的弦松了一瞬。这偌大的世界，终究不再是自己一个人去面对那些如潮水般涌来的前世记忆了。
昏暗的军帐中，两人凝视对方良久，谁也没有去接后面的话。
无他，只是这事太过离奇，离奇到两人均无法接受当下的现实。究竟前世如梦，还是今世幻境？
烛火忽明忽暗，一阵夜风灌进军帐，熄灭了其中一支，沈灵犀率先打破沉寂：“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她不知该怎样形容这个过程，貌似还是“醒来”，最为贴切。
“你对我说完那些话的三天后，我的脑中似乎多了很多……不属于我的记忆。”
在那几日里，他深陷于未婚妻静宁长公主对这门婚事冷漠抗拒的困扰之中，因她的坚决反对而黯然神伤，满心愁绪难以排解。那日，沈灵犀设计接近他，对他说了那些不知所云的话，他起初并未放在心上，然而三日后，他头痛欲裂，仿佛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后，脑中便多了很多纷至沓来的记忆！
在那些记忆里，他强留静宁长公主成婚，却致她在成婚之日自戕；他对妻妾以礼相待，却遭二人联手背刺；他对皇帝赤胆忠心，却反遭无端猜忌；家人亲友被他连累，险些灭门，而他与面前的沈灵犀，都成为了阴谋算计的牺牲品，含恨殒命！
记忆复苏之后，他第一时间同静宁长公主深谈了一次，确认了长公主并非属意于他，便同长公主一道请了旨，退了婚；他劝说胞姐远离后宫纷争，退出选秀，但遭萧思玦婉拒，她既心意已定，除了助她，他别无他法。
只是第三点，他彷惶困惑，无路可退。对玄景睿，他是恨的，少时情谊终究走向不归路，但对雍朝的皇帝，他做不到先举屠刀。
“你知晓其中缘由？”萧怀瑾试探的询问。
“不知。但我既然醒来，便不会让自己白走这一遭。”沈灵犀顿了顿，复又昂首，“我方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要和皇上请赐婚的旨意？”
萧怀瑾面上并无过多波澜：“选秀那日，皇上召我入宫议事，恰逢太后在场，便谈起了你的落选。皇上属意将你赐婚予吴太尉续弦，我便向皇上请旨，将你赐婚于我。”
“吴太尉？”沈灵犀恨的牙根发痒，“玄景睿那个混蛋！居然想让我嫁给吴太尉？那吴太尉比我爹都老！”
萧怀瑾不禁莞尔，敢用“混蛋”称呼玄景睿的，全天下怕是只有沈灵犀敢这么做。见萧怀瑾一副难以言说的表情，沈灵犀毫不在意，“他玄景睿本来就是个混蛋！否则为何设计你我……”
话语至此，沈灵犀顿时掩住了口，脸颊不自觉微微有些发烫……
萧怀瑾的表情也有几分不自然起来，前世那对他二人的“设计”让他欲言又止，空气中满漾局促的微妙气氛。
沉默良久，沈灵犀定了定心神，道：“萧将军，多谢你在婚事之上为我解围，救我于水火，但眼下，灵犀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并不想将心许于与任何人。”
萧怀瑾眼睑微垂，眼中似有什么暗淡了一瞬，随即问道：“你确定，你想要做的事，仅凭你自己就可以完成？”
“这……”沈灵犀一时语塞，虽有计划，但孤木不成林却是事实。她坦率答道：“我不确定，但我总要试试。”
萧怀瑾正色道：“我想，我与你想做的事多半相差无几，虽不知你我为何有此境遇，但正如你那日所言，重生一世，你有想要守护的人，我亦如此。你我既共享上一世记忆，不如暂以夫妻之名联手，一同改变这一世命运，如何？”
如何？这个提议，沈灵犀不禁心动，是啊，以她一人的力量或许不敌现实，但若与萧怀瑾联手，记忆共通，或许能破除未尽的命运。
见她似在踌躇不定，萧怀瑾心中不免升起隐隐的忐忑，他带着几分小心道：“若你已有心上人？抑或，你对皇上还……”
“别胡说！我没有心上人，对玄景睿，我只有恶心！”沈灵犀干脆利落的打断萧怀瑾的话，语气中染上了几分黯然：“我从前对玄景睿也算是尽心，做他的贵妃也算是尽责，结果换来了什么？我不想再将心予人，只想让作恶之人付出代价，之后守着父兄，平安度过此生。”
萧怀瑾颔首，对沈灵犀的话很是认同：“我亦如此。”
“你从前那妻妾……”沈灵犀想了想，还是提出了这个问题，若他对他那一妻一妾仍有感情，事情可能反倒不好办了。
萧怀瑾面上浮起厌恶之色，干脆利落打断，“玄琳月与秦楚楚，我对她们并无半分男女之情，从前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沈灵犀倒不免有几分意外，没想到萧怀瑾如此决绝，或许是彻底被这二人伤透了心吧。
“好，那我们联手合作！但……”她转念一想，又忙补充道：“只是夫妻之名而已，不可再有其他。”
“好。事了之后，去留随意。”
“好！”沈灵犀斟满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萧怀瑾，“愿与将军合作顺利。”
“合作顺利。”
二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心中无尽畅快，突然，萧怀瑾似是想到了什么，认真对沈灵犀说道：“我知你恨他入骨，但我希望，无论你与我怎么做，都不可动摇国本，否则百姓难免流离失所、生灵涂炭。”
沈灵犀一怔，当即明白了萧怀瑾的意思，笑道：“放心，我虽然恨不得他死，但孰重孰轻，我分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