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事情很简单,你们非要闹成这样。”钱甲出现在了洪荒的梦境里。
他也看到了堆积成山的宝物,那条承载了所有欲望的河流也留在了洪荒的梦境里。
弱水顺着通天柱,将自己的一部分传送到了天庭,染指了天庭的宝贝,并且溶解了它们。
两个半仙从河水里把那些溶解的拷贝重新捞出来,摆在了猫妖面前。
两条丧家之犬肚子里藏着一肚子的怨气,它们原本以为自己看到两个抛弃它们的主人,会大发雷霆,会有滔滔不绝的话想要说。
可真正见面了,却并没有话要说,一句都没有。
“你带他们两过来干嘛?”魏落英不轻不重的撸着猫,小猫妖没有再躲。
“这气势汹汹的样子,是要抓奸吗?”蛇半仙也开口了。
龙王和秦禽还是一句话也没说,他们的心口像是盖了一块大石板,压住了所有想说的心里话。
“不是不是,我们就是过来玩。”钱甲打圆场。
“玩?”蛇半仙似笑非笑,假装没有看破,“你们是要玩它呢?”蛇半仙摸了摸小猫。
“还是要玩我?”蛇半仙抬头定定的看着那两条狗。
“我不是过来吵架的。”龙王被蛇半仙看了一眼,之前胸口恢宏的气势早就烟消云散了,“我们这么多天没见面,我只是挂心。”
“你呢?”魏落英看着地上匍匐着的秦禽,“你也是挂心吗?”
秦禽被魏落英注意到,他整个人情绪更激动,他没有龙王的一身威严,更不用维持什么体面。
他不顾形象,狼狈的朝着魏落英的方向爬行,他本能想要更靠近魏落英一些。
结果因为没有注意周遭环境,爬到一半,扑了个空,一头栽进了弱水之中,最后整个人翻进了河水里。
“哎!你瞧你那猴急的样,你这不是让小猫咪都看笑话了吗!”钱甲在岸上喊,话语像箭矢一样射向水里。
秦禽没有怎么留意岸上的声音,水层隔绝了大部分声音,他的身体还在继续往下沉。
弱水灌进了他的七窍,不过他并没有多挣扎,被水包裹,只让他前所未有的放松。
很多感觉都是一样的,待在那个修罗身边的感觉就是溺水的感觉。
那种感觉让他又爱又恨,又敬又怕,又想靠近又想远离,就像是在水面挣扎,呛几口水,又呼吸几口香甜的空气。
“狗东西!你要是就这么沉下去了,这辈子都别浮起来了!”秦禽隐隐约约听到了龙王咆哮的声音,但是这些声音好像都不重要了,甚至是不存在了。
本来这就是一个梦而已,这些东西都无所谓了。他一直就是活在窒息的环境里,幻想自己是一条鱼,幻想自己在泥潭中,需要一些稀薄的氧气就可以如鱼得水。
现在,他四面环水,不过就是打破这种幻想,重新回归真实的感觉而已。
他正在溺水,他习惯了溺水,他喜欢了溺水,他爱上了溺水,他为了重复的溺水,想象自己是一条鱼。
鱼没有腿,他在地上弹跳,匍匐前进。
光是爬向那个半仙就耗费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整个人掉进了弱水里,弱水不断的抽干他体内的情绪色彩。
最后连悲伤都没有了,整个人慢慢的变得透明。最微弱的光线也能毫无阻碍的穿透他的身体,他的体内只剩下了虚无和空旷。
他的身体被掏空了,连血液也变得苍白。
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了,欲望也被抽干的那一刻,好像连生命本身都不重要了,只剩下了无限的空白。
这是未完待续的空白,也是到此为止的空白。
“操!无能!”
龙王暴躁的骂了一句,最后还是纵身一跃,跳入了弱水之中。
他化为龙形,在弱水中游动,快如闪电。
“你这条死狗!不会每天藏在我的梦境深处,发出一些怨妇都说不出的窝囊话吧,你可别恶心我了,我可受不了这种折磨!”
龙王的黑色鳞甲在弱水中慢慢的褪色,等他把秦禽救上岸时,龙王身上的鳞甲,已经变成了白色。
“咦?”钱甲看看龙王,又看看弱水,自己也伸手在弱水里面,搅和搅和,“这是弱水还是漂白水啊?”
秦禽全身上下都褪了色,他现在像一条落水的白猫狗全身都湿漉漉的,整个人的反应也很迟钝,他没有大口呼吸,像是自己抑制住了自己的呼吸节奏。
“这是演给我看的吗?”魏落英说,“我不喜欢动物表演。”
钱甲帮秦禽说话,“他没有演,他真的挺惨的。”
“没有吗?”蛇半仙说,“这里处处都是你自己,这条河流是你,这堆积成山的宝贝也都是你,你假模假式丢失在弱水里的灵魂也是你自己。你从没有失去什么,你只是在这里表演那种割舍不掉的痛,你不敢真的去体会,你只是在这里模拟那种感觉,模拟到足够像真的,然后厌倦。”
蛇半仙从弱水中抽出一柄水刃,一刀便斩下了自己的尾巴,那尾巴粗壮又肥大,看起来肉质也十分的鲜嫩。
带着怪异香味的蛇血粘连在了那些奇珍异宝上,那些宝贝吸收着蛇血,认了蛇半仙做了主人。
蛇半仙提起自己的尾巴,“这种切肤之痛是痛吗?有谁会觉得这种切割是真的呢?”
半仙的蛇尾又从自己的切口处生长出来,“如果所有的伤口都可以愈合,那这种疼痛还是真的吗?”
蛇半仙把自己的尾巴扔到了龙王面前,“你们演你们的深情厚意,我们演我们的断情绝爱,这不冲突吧?”
“干嘛要搞得这么要死要活的?好像你的情感有多饱满一样,不过就是半缸水。”
魏落英藐视自己的狗。
“看破之后,连我都说不清我的过去是真是假,你又会有多少真感情?不过就是一时的热血上头,表演出来的伤痛罢了。”魏落英喝了一口酒。
“谁不是在演呢?演不出心痛就要被看客骂冷血无情,演不出肝肠寸断就得不到看客的关注和怜悯,演不出脆弱就不能在苦命人中傲视烂泥,谁敢不好好演戏呢?”
魏落英提着酒坛走到秦禽面前,把一整坛黄粱酒浇到了秦禽头上。
“回避没有用的,你回避得了自己吗?以为沉底的东西就不会被翻出来吗?不会的,最幽暗的东西,反扑起来才最厉害。你就算是变成了最底层的烂泥,这里也没人会放过你。”
“因为你始终是我,我始终是你!”
魏落英倒完酒,把酒坛狠狠的摔在秦禽头上。
秦禽的头被砸出了血,但是血色很淡,染不红他的白发。
“我们不过就是水缸上的几片浮萍而已,今天我们在这里散了,明天我们又会在其他地方重逢。”
魏落英看着龙王,“你们在矫情些什么?那傻逼的笔力也就这样,一个水缸能有多大,荡来荡去,还不都是那点屁事!”
魏半神转身看向蛇半仙,“我们这些烂人,谁离得开谁啊,你说是吧,如如。”
“这是你说的,跟我没关系。”如霜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