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母亲,柳玉茹,则是一个典型的、旧时代培养出的名门闺秀。
她温柔,善良,却也软弱,没有主见,她的一生,都依附于丈夫而活。
丈夫倒下后,她的天,也塌了,如今的她,除了每天陪在丈夫床前,以泪洗面,便再也做不了任何事。
在这个家里,父母,是缺位的。
真正掌权的,是二叔苏振国,七叔苏振海等一众虎视眈眈的旁支叔伯。
是他们,在苏文山倒下后,名义上“辅佐”着年仅二十岁的苏凌雪,实则早已将集团的各个要害部门,都换成了自己的心腹。
苏凌雪,这个外人眼中的冰山女王,其实不过是一个被架空了的、孤独的守护者。
她之所以能坐稳总裁的位置,靠的不是家族的支持,而是她自己惊人的商业天赋和铁腕手段。
是她,一次又一次地,为天影集团带来了实打实的业绩,才让那些叔伯们,暂时找不到将她彻底赶下台的借口。
她的强势,她的冰冷,她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都不过是在这群饿狼环伺的环境下,被迫生长出的、用来保护自己和这个家的铠甲。
苏小棠想到这里,心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她知道,姐姐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安慰,不是同情。
而是一个能与她并肩而立,一个能为她劈开这重重枷锁的,真正的强者。
一个……像祝仁那样的男人。
……
周六,清晨。
苏凌雪终究还是回了一趟老宅。
不是为了探望,而是因为,二叔苏振国,以“家族健康例会”的名义,召集了所有人。
苏小棠也跟着去了。
她知道,鸿门宴,要来了。
巨大的红木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早点,却没有人动筷子。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苏振国清了清嗓子,率先开口,目标直指苏凌雪。
“凌雪啊,最近公司股价波动得厉害,外面风言风语也多。你一个女孩子家,撑着这么大的摊子,辛苦了。”
他假惺惺地关怀着,话锋却陡然一转。
“尤其是你和那个叫祝仁的,走得太近了。不清不楚的,对你的名声,对我们苏家的脸面,都不好。”
“二叔,”苏凌雪放下手中的汤匙,声音冰冷,“我和祝先生是纯粹的商业合作关系,请您不要捕风捉影。”
“合作关系?”一旁的七叔苏振海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合作到需要人家替你‘出头’?凌雪,你当二叔是傻子吗?”
“我们苏家的女儿,什么时候需要一个戏子来当挡箭牌了?!”
“啪!”
苏振国重重地将茶杯顿在桌上。
“够了!”他厉声喝道,“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李文德李总,对我们苏家,对你,都是诚意十足。
他的家世,他的财力,哪一点配不上你?这门亲事,不仅能让天影集团的危机迎刃而解,更能让我们苏家,重回魔都之巅!”
他不再伪装,终于露出了獠牙。
“我不管你和那个祝仁是什么关系,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明确的态度!”
苏凌雪看着满屋子逼迫她的“亲人”,看着角落里默默垂泪的母亲,只觉得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一直窜上天灵盖。
她缓缓地,站起身。
“我的态度,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餐厅的每一个角落。
“我的婚姻,我自己做主,天影的未来,也由我来负责。”
“我不会,嫁给李文德。”
说完,她转身,便要离开。
“站住!”
苏振国彻底撕破了脸皮,他从身后,叫住了她。
“苏凌雪,你以为你翅膀硬了?你以为你坐稳了总裁的位置,就能为所欲为了?”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
“你忘了,你父亲当年,是怎么倒下的吗?”
“你忘了,我们苏家这座大厦的地基,是用什么……不那么干净的东西,砌起来的吗?”
苏凌雪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缓缓转过身,看着苏振国那张得意的脸,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惧。
她知道二叔指的是什么。
那是苏家,是她父亲,永远无法被提及的……原罪。
那是她父亲苏文山心中永远的痛,是悬在整个苏氏家族头顶的,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
“二叔,你……什么意思?”她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带上了一丝颤抖。
苏振国没有说话,只是慢条斯理地,对着一旁始终沉默的七叔苏振海,使了个眼色。
苏振海阴恻恻地笑了起来,他从怀里,慢悠悠地取出一个黑色的、军用级的加密U盘,
放在了红木餐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如同丧钟般的声响。
“凌雪啊,”他的声音,像是毒蛇吐信,“侄女婿不在,有些话,咱们自家人,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他故意将“侄女婿”三个字咬得极重,充满了讥讽的意味。
“你总说,天影是你父亲一生的心血。可你知不知道,这心血里,也沾着洗不干净的……血呢?”
他按下U盘上的一个按钮,一道淡蓝色的光幕,瞬间投射在了餐厅洁白的墙壁上。
光幕上,出现的不是商业文件,也不是财务报表。
而是一张张陈旧的、泛黄的照片,一段段经过特殊处理的、沙哑的录音,以及一份份盖着十几年前印章的、触目惊心的……协议。
照片上,是年轻时的苏文山,正与几个面相凶恶、一看就不是善类的江湖人物,在某个昏暗的仓库里,推杯换盏。
录音里,传来的是苏文山压低了声音的指令:
“……那块地,我一定要拿到手。不管用什么方法,三天之内,让所有钉子户,都给我滚蛋!”
而那些协议,更是赤裸裸的罪证。
暴力拆迁、官商勾结、甚至……牵扯到了一桩至今未破的失踪悬案。
这些,就是苏家在资本原始积累阶段,为了拿下天影集团如今所在的那块黄金地皮,所使用过的、最肮脏、也最见不得光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