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塘关的天空,此刻已失去了往日的澄澈。
一层无形无质却又坚不可摧的屏障,如天幕般笼罩在整座关隘之上,那是林琛以无上威压凝聚而成的天地囚笼。
屏障之内,气流凝滞,光线黯淡,连风声都仿佛被冻结,唯有太乙真人那略显佝偻的身影,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突兀。
作为阐教十二金仙之一、修行万载的大罗金仙,太乙真人何时受过这等屈辱?他周身仙光黯淡,原本飘逸的道袍此刻布满褶皱,双手被无形的力量禁锢在身侧,别说施展神通,就连动一根手指都难如登天。
他就像一只被琥珀牢牢封印的蚊虫,空有一身通天彻地的本领,却连半分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云层之上,林琛负手而立,白衣胜雪,衣袂在无形的气流中轻轻飘动。
他并未急于出手,只是用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平静地俯视着下方。
目光掠过总兵府前密密麻麻的人群,掠过那些因天地囚笼而面露惊惶的百姓,最终落在了太乙真人身上。
此刻的太乙真人,早已没了先前的嚣张气焰,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慌乱,道心更是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摇摇欲坠。
林琛的声音缓缓响起,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的力量,如同天道纶音般,清晰地回荡在陈塘关的每一个角落,传入每一个生灵的耳中——无论是惊慌失措的凡人,还是暗藏窥探的精怪,都听得一清二楚。
“太乙真人。”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太乙真人浑身一颤,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击中。
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向云层上那道模糊却又无比威严的身影,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是怎么都没有想到,眼下林琛身上散发出的气息,甚至比师尊元始天尊的威压还要让他心悸。
“你,乃玉虚宫圣人弟子,身负阐教盛名,执掌天规阐释之责,本应教化众生,导人向善。”林琛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质问,“可你今日之所为,却是在我人族地界,颠倒黑白,混淆是非,这便是阐教弟子的行事准则吗?”
太乙真人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琛的话语如同重锤,一下下砸在他的心头,让他原本坚定的道心开始出现裂痕。
林琛的目光转向不远处的石矶娘娘,语气稍缓:“石矶道友,虽为截教门人,却一心向道,于骷髅山白骨洞潜修数千年,不问世事,从未沾染过半点无辜因果。座下童子碧云、彩云,无端被顽童所杀,她循迹而来,只为讨一个公道,此乃天理循环,何错之有?”
石矶娘娘闻言,身躯微微一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虽说截教弟子过去也曾犯下过不少过错,但那些也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如今的截教名声早就不同过往,岂能被这阐教太乙如此诋毁?
“而你,”林琛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身为长辈,见哪吒行凶,非但不加以约束管教,反而在一旁煽风点火,纵容其顽劣心性。石矶道友派人前来问罪,你竟唆使恶徒再次动手,连杀两名使者!更甚者,你以大罗金仙之尊,行以大欺小之事,欲将石矶道友置于死地!”
说到此处,林琛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九天惊雷般炸响,狠狠劈在太乙真人的道心之上:“你告诉我!这,就是你阐教所谓的‘顺天应人’吗?!这就是圣人弟子应有的行径吗?!”
“我……我……”太乙真人的脸上血色尽褪,变得惨白如纸。
林琛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最锋利的刀刃,精准地刺穿了他的伪装,将他那件名为正义与天命的外衣层层剥开,露出里面藏着的算计与私欲。
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辩驳——林琛所说的每一件事,都是铁一般的事实。
“你……你休要在这里妖言惑众!”在巨大的羞辱与恐惧的驱使下,太乙真人终于鼓起勇气,色厉内荏地咆哮道,“那……那哪吒,本就是魔丸转世,天生凶戾,乃是洪荒一大祸害!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他引导向正途,让他弃恶从善,成为我阐教的护法神将,为这天地清除魔丸之祸!他……他本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弟子!”
这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也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借口。
只要能将师徒的名分坐实,那么他今日的所有行为,都能被解释为管教弟子的无奈之举,即便手段过激,也能勉强说得过去。
他死死地盯着林琛,眼中充满了希冀,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绳索。
然而,林琛却笑了。
那一抹笑容很淡,却充满了无尽的怜悯与嘲讽,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般可笑。
他不再理会方寸大乱的太乙真人,而是将温和的目光投向了下方的红衣少年——哪吒。
此刻的哪吒,正被眼前的一切冲击得六神无主。
他看着被禁锢的太乙真人,又看着云层上那道威严的身影,心中充满了混乱。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人要帮石矶娘娘,又为什么要如此严厉地斥责太乙真人。
就在这时,林琛的声音再次响起,变得无比温柔,如同春风拂面,又似清泉流淌:“哪吒,你可知,何为对错?何为善恶?”
这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瞬间穿透了哪吒心中的迷茫。
他那颗本就充满矛盾与混乱的心,在听到这声音的刹那,竟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眼中充满了惊愕。
云层之上,那道白衣胜雪的身影,身姿挺拔,气质出尘,周身环绕着淡淡的金光,宛如传说中的神只。
看着这道身影,哪吒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模糊的轮廓——那是在他无数个痛苦与迷茫的夜晚,出现在他梦境中,教导他分辨是非、驱散心中魔障的师傅。
随着林琛的身影愈发清晰,梦境中的轮廓与眼前的身影缓缓重合,最终彻底融为一体!
“爷爷……爷爷?”哪吒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那双乌黑的眼眸中,瞬间充满了无尽的震惊与孺慕之情。
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脚下的风火轮骤然启动,化作一道耀眼的火光,径直飞向云层,稳稳地停在了林琛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