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林琛和帝俊太一定下未来大方向的同时。
紫霄宫,这座位于三十三重天之外,永恒漂浮于无尽混沌之中的圣人道场,一如既往的空旷、威严、且……冰冷。
这里没有时间的流逝,没有空间的边际,只有最纯粹、最本源的大道法则,化作亿万道玄奥的符文,在宫殿的梁柱与地面上缓缓流转,阐述着宇宙生灭的至高真理。
道祖鸿钧那模糊不清、仿佛由整个天道意志凝聚而成的法相,静静地端坐于高台之上。
他的面前,那块残破不堪、却又仿佛蕴含了整个天地运转至理的造化玉碟,正缓缓地旋转着。
其上,亿万道代表着众生命运轨迹的因果丝线,交织成一幅复杂到了极致、连圣人看上一眼都要道心崩溃的宏大命运画卷。
然而此刻,鸿钧那早已与天道融为一体、本该无悲无喜的“心”,却前所未有地……感到了一丝烦躁。
他如同一位布局万古的无上棋手,俯瞰着整个洪荒棋盘。
而巫妖量劫,这场由他亲手开启,旨在清洗上古纪元的遗留因果,为他所期望的玄门大兴铺平道路的惊天棋局,其走向,已经彻底地,脱离了他的掌控。
“废物……”
鸿钧那不带一丝感情的、如同天道本身般淡漠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之中,轻轻地回响。
他说的,自然是那两位被他寄予厚望,却最终功败垂成的西方教主——接引与准提。
他本以为,以那二人的心智与手段,即便无法完美地执行他的计划,至少也能将那十只金乌从汤谷放出,为那早已积怨深重、如同干柴烈火般的巫妖二族,再添上一把足以让其彻底失控、同归于尽的滔天烈火。
届时,他便可顺理成章地出面,收拾残局,开启由人族主宰大地、玄门执掌天道的新纪元。
却不想,这二人,竟会被女娲、林琛,以及那两个早已不问世事、本该被遗忘的太阴神女,联手逼退。
事已至此,后羿射日,巫妖决战的剧本,已然彻底地化为了泡影。
“也罢。”
鸿钧的心中,没有丝毫的波澜圣人无情,棋子无用,弃之便是。
“既然尔等无用,那便……由吾,亲自来为这场量劫,画上一个句号。”
巫妖二族,必须退出历史的舞台。
此事,已经拖延了太久,甚至已经开始影响到他后续那更为宏大、关乎整个洪荒世界未来走向的布局。
他不能再等了。
哪怕是亲自下场,冒着沾染巨大因果、甚至可能受到天道反噬的风险,他也要将这洪荒的天地,强行拉回到他所设定的……轨道之上!
想到此处,鸿钧缓缓地伸出手,那只仿佛由虚幻光影构成的手掌,将那枚缓缓旋转的、残破的造化玉碟,轻轻地握在了手中。
他要再次推演天机,于那混乱的命运长河之中,寻找一个能够以最小的代价,将巫妖二族,同时从这方天地间彻底抹去的……最佳时机。
他将自身那浩瀚无边的、与天道相合的无上意志,尽数注入到玉碟之中。
“嗡——!”
刹那间,那代表着整个洪荒命运的璀璨长河,再次在他的面前,清晰无比地呈现了出来。
那是一条由无尽的光影、法则、众生悲欢离合所构成的河流,壮丽而残酷。
他看到了巫族那依旧盘踞在不周山之上,代表着其族群命运的、充满了盘古遗泽与无尽煞气的暗红色气运长河。
虽然历经无数岁月的消耗,其气运已略有衰退,却依旧根深蒂固,与整个洪荒大地的脉络,紧密相连。
他也看到了妖族那自血石平原惨败之后,便一直处于分崩离析边缘,代表着其族群命运的金色气运长河。
那条河流,光芒黯淡,支流散乱,充满了颓丧与绝望的气息,气运已然衰败到了极点。
然而,就在他准备深入推演,寻找那两河交汇之处的最薄弱节点,以便一击定鼎乾坤之时,他的天道意志,却毫无征兆地,猛然一颤!
他……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嗯?”
鸿钧那万古不变、无悲无喜的法相,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真正意义上的……波动。
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聚焦在了那条本已不被他放在眼里的、代表着妖族命运的金色长河之上。
他惊骇地发现,那条本该是与整个洪荒天地主体气运长河,紧密相连的金色支流,其河水的“源头”,竟然……竟然在以一种微不可查,却又无比坚定的速度,缓缓地,与那洪荒主河道,进行着……剥离!
就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在大地之下,试图将这条河流的所有根系,从洪荒这片土壤之中,一根根地斩断、拔起,而后迁移到另一片……未知的领域!
“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发现,让鸿钧那古井无波的道心,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最初的反应,自然是……欣喜若狂!
他耗费了无数心血,布局了整个巫妖量劫,其最终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巫妖二族的气运,彻底地从这洪荒天地之中剥离,好让他玄门的气运,能够扶摇直上,成为这方天地唯一的主流吗?!
他本以为,此事还需要自己费尽心机,甚至不惜亲自下场干预,才能艰难地达成。
却不想……这妖族,竟然……竟然在主动地,自我放逐,脱离洪荒?!
这简直是……天助我也!
然而,在短暂的、几乎只有一刹那的欣喜之后,一股疑惑与不安,涌上了他的心头。
是谁?
究竟是谁,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瞒过天机,做到这等足以改变整个洪荒格局的惊天之举?!
鸿钧不再有丝毫的犹豫!
他将造化玉碟的威能,催动到了极致!
那命运长河的画面,被无限地放大,再放大!
他循着那条正在缓缓剥离的金色支流,逆流而上,以无上天道之力,疯狂地,追溯着其发生变化的……源头!
终于,一幅清晰无比的画面,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首阳山,人族圣地,圣师殿。
林琛,帝俊,太一。
那场决定了整个妖族未来命运的惊天会面,以及林琛那“离开洪荒,征伐诸天”的惊天提议,原原本本地,被鸿钧……尽收眼底!
“又是他!林琛!!”
当看清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又是那个屡次三番,破坏他好事,本该被他视作“蝼蚁”的截教弟子之时,即便是鸿钧那早已与天道相合的无情之心,也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无名之火!
与此同时,一股巨大危机感,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意识到了一个,比妖族脱离掌控,更为严重、更为致命的问题。
“不好……巫族!”
是啊!
妖族,在他的默认与林琛的引导之下,即将主动地退出这场洪荒争霸的舞台。
那么……
那么这片广袤无垠的洪荒大地之上,还有谁,能制约那本就盘踞着整个大地气运,肉身强横无匹,且又不敬天,不礼圣的……巫族?!
没有了妖族的制衡,那巫族,便会成为这片天地之间,唯一的、也是最不可控的霸主!
届时,他们必将肆无忌惮地扩张,繁衍!
那他所期望的由孱弱的人族主宰大地,由他玄门大兴于世的未来,或许也不可能实现!
自己的计划,非但没有成功,反而……弄巧成拙,为自己,为整个天道,创造出了一个更为棘手的巨大麻烦!
“不行!此事,必须立刻解决!”
鸿钧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他必须立刻出面,联合所有圣人的力量,想出一个全新的、足以解决巫族这个心腹大患的办法!
他缓缓地,收起了面前的造化玉碟。
那不带一丝感情的、属于天道的声音,再次响彻了整个紫霄宫,并跨越无尽时空,直接在四位圣人的道场中,轰然炸响。
“太清、玉清、接引、准提。”
“速来紫霄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