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洒在皇家学院的屋檐之上,将一切都染上深沉的静谧。
房间内,林凡盘膝而坐,呼吸平稳悠长,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的心神,早已沉入那片浩瀚无垠的心海世界。
一棵通天彻地的古树下,一张黑白分明的棋盘,隔开了两道身影。
林凡执黑,赤魇执白。
棋盘之上,黑子已然隐隐连成一条长线,杀机毕露,只差最后一子,便可封喉。
林凡的指尖捻着一枚冰凉的黑子,目光落在棋盘上,心思却飘向了别处。他看似在思考落子,实则是在酝酿一个重要的问题。
“你对赢皇怎么看?”他开口,声音在心海中回荡。
赤魇那虚幻的身影懒洋洋地靠在树干上,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随手拈起一枚白子,指尖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而随性的弧线,漫不经心地在棋盘上一落。
啪。
清脆的声响,如同金石交击。
林凡即将连成五子的关键节点,被这一子轻描淡写地截断。那随意的姿态,仿佛只是为了驱赶一只恰好落在那里的飞虫,却精准地扼杀了他所有的图谋。
“暂时看不出完整的意图。”赤魇这才懒懒地开口,嘴角勾起那抹万年不变的戏谑。“不过小子,你得记住,修行一道,从来没有什么雪中送炭,只有等价交换和提前下注。”
“与天争,与地争,与人争。每一个能站到巅峰的,手里都攥着一本血淋淋的账本。”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赤魇的目光扫过林凡,仿佛能看穿他的一切,“他对你的投资越大,就证明他所图谋的东西,越多,也越大。”
“你最好小心点。”
“而且,从你之前在站台之上试探他的反应来看,我们之前的猜测没有错。”赤魇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玩味。“他在养着另一个灵魂。”
“一个极其强大,但又极度虚弱的灵魂。此前我就从他身上,感受到一丝不属于他自身的神魂波动,那波动如深渊般浩瀚,却又似蛛丝般脆弱。若非我对灵魂的感知远超他人,根本无法察觉。”
林凡看着棋盘上被堵死的路,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
他朝着赤魇露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他一开始提议下棋,确实没说下什么棋,本想借着五子棋的规则,出其不意地杀赤魇一个措手不及。
没想到,被他一眼看破。
“你是不是忘了?”赤魇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满是“你这点小伎俩”的揶揄。“我,就是你。”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蓝星,除了五子棋,别的棋类一概不通。”
“也只能靠着记忆背背棋局罢了。”
“至于围棋……”赤魇的目光变得幽深了些许,虚幻的眼眸中,仿佛闪过了一丝极其遥远的追忆,“那是我后面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才学会的。”
这不留情面的戳穿,让林凡彻底没了脾气。
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
“哼,你肯定又是跟着哪个女人学的吧!”林凡没好气地打趣道。
赤魇闻言,竟罕见地沉默了一瞬,那懒散的笑意似乎也淡了几分,随即恢复如常,不置可否地道:“陈年往事,不提也罢。”
见他似乎不愿多谈,林凡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将话题强行拉了回来,神色变得凝重:“不过,那位陛下真是看不透啊。”
“我也觉得,他定然另有所图。”林凡沉声道,“不过,他所说的,这片天地无法再诞生主境,或许是真的。说我是‘钥匙’也应该是真的,只是不知道我这个钥匙是打开天地囚笼的钥匙,还是能让他晋升主境的钥匙。”
“这天地无法诞生主境那又如何?”赤魇对此却不以为意,语气中透着一股源自骨髓的傲慢,“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再说了,我们的力量本身就不属于这片天地,这片天管不着我们。“
”这也行?“ 林凡一阵无语,但是又觉得这话说得真他娘的有道理。
“对了。”林凡话锋一转,眉宇间染上了一丝真正的忧虑与焦灼,“那个白发魔主,怎么样了?”
“还需要多久,才能恢复意识?”
随着他的问话,心海的角落里,那团被层层封印的白色光球,轻轻波动了一下,仿佛在回应他的呼唤。
光芒依旧黯淡,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赤魇瞥了那光球一眼,摇了摇头。
“说不好。”
简单的三个字,却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林凡的心口,让他呼吸一滞。一股冰冷的无力感,瞬间从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
“毕竟这关乎绯烟的安危。”他的眉头紧紧皱起,声音里透着压抑不住的急切,“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加速这个过程……用我的本源之力灌注?或者需要用什么天材地宝?”
“没有了。”
赤魇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
林凡的眼神一凝,还想再说些什么。
赤魇却叹了口气,难得地收起了那副懒散的模样,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小子,你要明白,我们现在做的,不是在救她,而是在‘拼’她。”
他伸出手,虚空一抓,那白发魔主的残念光团,被他摄到掌心,光芒在他指间明灭不定。
“你看,”赤魇的声音变得低沉,“她的神魂,就剩下这点,当初她的神魂力量又被你我吞噬了大半。如今的她,连一道完整的残念都算不上,只是一堆破碎的、充满了执念与疯狂的记忆碎片。”
“想象一下,一个摔得粉碎的瓷瓶,其中一半的碎片已经化为齑粉。我们能做的,就是用你的力量做黏合剂,小心翼翼地将剩下的大块碎片聚拢在一起,期待它们能依靠原本的纹路,自己重新粘合。但这需要时间,更需要她自身那股不灭的执念作为核心。”
赤魇盯着林凡,一字一顿地说道:“强行唤醒她,结果只有一个。”
“那就是这些本就脆弱不堪的碎片,彻底崩溃,化作虚无。到时候,别说让她去吸收冷绯烟身上的魔障,她自己就会先一步,神魂俱灭,永远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赤魇松开手,任由那光团飘回角落。
“剩下的,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