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狼藉的阵地上，艾伦悬浮于半空，轻轻地打了个哈欠，身上一尘不染的NExUS-01a，在破败的战场背景前显得格外扎眼。
他注视着哈罗德中尉驾驶着被切掉部分面甲的魔导装甲，决绝地冲回突击序列。那台黑色机体引擎喷口的蓝光，都仿佛带着一种洗心革面的狠劲。
‘倒是个可塑之才。’艾伦面具下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随即被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取代。
“我的运气…真不知道该说是好还是坏。”
遇到巴尔铎克这种对手，对新兵营来说是绝佳的胆量训练场，可对他而言，这场“清扫”实在是枯燥得令人发指。
下方，哈罗德的第三小队明显不同了。
通讯频道中，他的指令清晰而果断，与之前判若两人。
“哈罗德小队，机动模式！散开，优先打击敌密集火力点！”
“尤金，十一点钟方向那挺重机枪！用炎爆术式处理！”
“贝丝掩护！自由点射压制残兵，避免无谓魔力消耗！”
队员们惊讶地发现，自家中队长的声音里少了演习时的刻板犹豫，多了几分实战淬炼出的沉稳与冷酷。
哈罗德紧握操纵杆，冰冷的汗水早已浸湿掌心。
就在几分钟前，他还恐惧于那整齐却愚蠢的步兵方阵。但现在，艾伦少校那轻描淡写却毁天灭地的一击，彻底击碎了他脑中的教条枷锁。他看着下方如蝼蚁般被己方装甲反复犁开的敌军，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决绝充盈胸膛。
‘在艾伦少校这样的指挥官麾下战斗，纵使为帝国粉身碎骨，也是死得其所，死得其所啊！’
他不再机械遵循手册，而是根据战场瞬息万变的态势，灵活运用高度、速度和火力压制。
他的小队时而如鹰隼般俯冲突袭，精准撕开敌军脆弱的运输线或临时指挥点；时而在低空悬停，以毁灭性的面杀伤魔法将密集的步兵炸得人仰马翻。
此时一中队的队长约翰，也注意到了哈罗德的蜕变。
对方一改之前小心翼翼的做派，变得激进又不失稳重，但出于好心，约翰还是在公共频道提醒道。
“哈罗德中尉，注意魔力的消耗问题。”
“之后大概还有其他作战任务。”
若是放在以前，心高气傲的哈罗德听到这话，恐怕会嗤之以鼻。
同为学院毕业，凭什么你约翰就能当上中队长？
不就是因为你是艾伦少校曾经的学生吗？
但现在，哈罗德心中则是明白了，对方确实比自己强，承认不如别人并不丢脸。
他立刻回应，“收到，多谢约翰队长。”
“我会注意的。”
约翰闻言有些错愕，又随即摇了摇头。
现在的哈罗德，攻击精准有效，既继承了艾伦的狠劲，又体现了学院派应有的战场判断。
就在一次低空扫荡过后，哈罗德的装甲主传感器面板一角，突然亮起红色的高优先级信息提示。
“捕捉到高强度未加密通讯源。频段识别：疑似指挥部级。”耳边传来队员的惊呼。
哈罗德心头一跳，立刻下令，“通讯术式增强！艾鲁，深度解析该信号源，尝试破解！”
“了解！信号源定位中……正在分析加密方式……”负责通讯检测的艾鲁，立刻回应道。
只是声音带着一丝古怪，“呃……队长，这加密……好像是博物馆里的老古董，我用最基础的解码程序就……”
没过几秒，艾鲁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充满了憋不住的笑意：“破解成功。判断为敌军高层指挥链通讯。”
下一刻，一段清晰得不像话的对话内容传入了哈罗德的驾驶舱，并通过他分享给了艾伦和希尔。
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在嘶吼：“……‘蓝骑士’呼叫‘鹰巢’！左翼彻底崩溃！重复，左翼崩溃！对面根本不是人……是会飞的钢铁怪物！根本不是人力可挡！请求……请求‘鹰巢’准许我们撤退至预设集结地Zeta！”
紧接着，一个沉稳但明显脱离现实的官僚腔调响起：“‘鹰巢’呼叫‘蓝骑士’！这里是最高司令部！撑住！拿出巴尔铎克男儿的勇气！绝对不许后退！援军已在路上！坐标456.763，不惜一切代价阻击敌军！重复，坐标456.763，为了王国的荣耀！”
哈罗德听得心惊肉跳，他深吸一口气，压下那股荒谬绝伦的感觉，紧急接通艾伦的加密频道。
“队长！哈罗德报告！截获敌高层通讯！初步分析——来源极可能是敌军侵攻军总司令部！坐标标记为456.763！”
频道中沉默了一瞬。艾伦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质疑，“总司令部？哈罗德，你是不是看错了？”
“是某个惊慌失措的前线师级指挥部，或者干脆就是敌人放的烟雾弹吧？”
“敌军再不堪，指挥部通讯也不该如此明目张胆。信息完整性再确认一次！”
哈罗德的额头渗出冷汗，他挺直腰板，用尽全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属下明白这很离奇！已进行三重交叉核对！”
“队员克莱门特与通讯兵艾鲁同时验证信号源强度、频谱特征及加密层级。得出结论一致！”
他顿了顿，补充道，“对方使用的是二十年前的旧式加密，我们的监听阵列几乎瞬间破解，该频段未被任何干扰压制，信号特征稳定……确认为大型指挥节点！”
“二十年前的加密……”艾伦的声音带着一丝错愕与难以置信，“还公开呼叫坐标？这……”
他突然卡壳了。
面甲下，艾伦那张秀气的脸蛋上难得地浮现出一抹混杂着荒诞和自我吐槽的尴尬红晕。
‘该死！我刚义正言辞地教训完哈罗德不要迷信教条主义，结果自己转头就被“战场常识”这种东西给框住了。’
‘这脸打的……啪啪响啊。’
‘敌人烂到这种地步竟然是真的？！这，这也……太丢人了！’
强烈的认知冲击让他一时无语。
但战术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情绪。
“明白。持续监听，保持追踪！”艾伦的声音恢复了绝对的冷静，没有丝毫犹豫。
他果断中断通讯，瞬间展开了广域探查术式【情报分析·强化定向追踪】。
魔力波动如同无形的涟漪瞬间扩散，银翼使徒耳部的天线微微震颤。
几息之间，海量反馈数据涌入艾伦装甲的“时之瞳”核心，被迅速解析、重构。
结果令他错愕万分。
在他的战术地图上，整个交战空域，除了本方使用的多重量子加密通讯网络是一片代表安全的绿色，敌方的通讯频道几乎全是代表着原始电波明码的红色，或是形同虚设的、闪烁着微弱黄光的原始加密！
而在艾拉001标记的网格地图上，一个位于侧后方约五公里处、被层层简陋工事和残余装甲卫队拱卫的大型移动指挥中心，被系统用一个巨大、鲜红、还带着闪烁特效的骷髅头图标高亮标注出来——正是“456.763”坐标点！
信号强度与源特征清晰无误地指向那几辆改装得不伦不类的重型装甲马车。
艾伦沉默了。
他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咳。”他清了清嗓子，强行压下内心的尴尬，用一种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平淡语气，接通了bK-201的全体频道。
“全体注意。”
冰冷而沉静的声音，瞬间让战场上所有喧嚣都为之一静。
“坐标，456.763。”
艾伦的猩红目镜转向那个被高亮标注的方向，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却让每一个听到的人都感到一阵从脊椎窜起的寒意。
“目标，敌军总司令部。”
“现在开始，执行斩首行动。”
“为了帝国！突击！”
艾伦的声音在频道里炸响，随即银翼使徒背后的魔力翼骨瞬间伸展到极致，喷口爆发出刺目的蓝白色光焰，核心嗡鸣着进入短暂超频。
【彗星俯冲】的姿态瞬间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