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传武有些讶异的看着董芳，没想到董芳看着温柔，说起话来，却比刀子还要伤人。
虽然没什么脏字儿，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要比任何脏话更有杀伤力。
特别是后面那一句，杀了你儿子的是你，让孙传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程婆子脸色惨白，踉跄着倒退了两步，然后怪叫了一声，朝着董芳就冲了过去。
“你这个贱人，我和你拼了，我和你拼了！”
程家瞬间乱成了一锅粥，董芳抱着臂膀，一脸嘲讽的看着发疯的程婆子。
闹吧，和她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办完了自己男人的丧事儿，到时候销了户，就带着女儿彻底和程家划分界限。
这些年她也攒了不少钱，到时候盘个铺子，够娘俩活了。
等众人把程婆子劝好，董芳一脸歉意的看着孙传武，不好意思的表达歉意。
“不好意思啊孙先生，让你看笑话了。”
孙传武摇了摇头，这种事儿他也见了不少了，可不是哪家走的都很安生，特别像是这种横死的，基本都有大戏看。
他也看出来了，董芳啊，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主。
可能自己男人还在世的时候，她还为了孩子考虑，不想让孩子缺失父爱，现在她男人死了，套在她身上的枷锁就彻底没了。
一个程婆子，还真不是她的对手。
程婆子这人也是不理智，要是她好好的，不乱咬，好歹还有个儿媳妇儿，还有个孙女。
这么一闹啊，恐怕程婆子啥都没有了。
“没啥看笑话的，我是来帮忙的，这些事儿啊，都是你们家事儿，我看不见，也不会往外说。”
董芳苦笑着点了点头，从兜里又掏了二十块钱递给孙传武。
“孙先生，不管我婆婆怎么样，您别跟她一般见识。我丈夫到时候还是麻烦您上心，有什么不满的，您冲我来就行。”
孙传武知道，董芳这是怕自己在他男人的坟地上动手脚。
孙传武把钱往回一推：“个事个码，我和你婆婆也没啥仇怨，这点儿小事儿啊，我犯不上在坟地上做手脚。”
“好歹我是干白事儿的先生，不能因为这事儿损了阴德，更不能因为这事儿啊，砸了我的名声。”
董芳有些惊讶的看着孙传武，她看了眼手里的二十块钱，笑着又推了回去。
“孙先生您多想了，我知道您的人品，你就收着吧，别嫌少。”
孙传武把钱收到了兜里，对着董芳嘱咐了两句，开着车就去了招待所。
好在招待所过年还上班儿，要不孙传武还真不知道上哪住。
“住几天啊？”
前台的小姑娘板着个脸，这眼见着过年了，谁不想在家待着，可偏偏她今年就轮班儿。
破招待所，咋不黄了呢。
孙传武寻思了一会儿：“住两天就行。”
“过年走呗？”
孙传武微微一愣，心道我这不过年走我啥时候走？
“嗯呢，过年走。”
“身份证。”
交了身份证和钱，小姑娘嘟囔道：“有事儿就上一楼第一个房间喊我，白天我在，晚上不在。”
“对了，晚上十点就锁门儿了，过了点儿就进不来了。”
“好嘞，谢谢。”
上了楼，孙传武躺在床上歇了一会儿，抽了根烟，又穿上衣服下了楼。
刚才没适着饿，这躺了一会儿，肚子就开始叫唤了。
开着车在市里转了一圈儿，一家开门的馆子都没有，好在找了家供销社，买了一盒子桃酥，又买了一条烟，这才不至于饿着肚子。
人家董芳留自己吃饭来着，他当时没想那么多，现在一瞅，草率了。
回去吃了两块儿桃酥，睡到四点，孙传武赶忙穿衣服下楼，开着车去了董芳家里。
指完了明路，孙传武在董芳家吃了饭，这才开着车往招待所走。
左右没啥事儿，早点儿回去歇着也行。
冬天天黑的早，孙传武吃完了饭，天就黑了。
这快过年了，路灯倒是敞开了用了，不少小孩儿手里点着根香，兜里揣着拆下来的挂鞭，在街上边跑边放。
孙传武停在路边，点上烟靠在车上，看着这群小子边跑边闹，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年轻真好。
一根烟抽完，孙传武掐了烟上了车，发动了汽车往招待所走。
刚走出去没多远，孙传武就看到了个熟人。
“滴滴！”
按了两下喇叭，孙传武车一停，摇下了车窗。
“陈哥，才下班儿啊？”
陈建国皱着眉头往旁边一瞅，转瞬就换了笑模样。
“你小子咋来市里了？”
“嗨，这不给人办事儿么，今天早晨冻死一个，也巧了，市里干白事儿的都没在。”
陈建国一拍脑门子：“嗨，你说的是机床厂的程大宝子的事儿吧，好家伙，没想到找你办了。”
“嗯呢，你这是回家啊，我送你回去得了。”
陈建国摇了摇头：“回啥家啊，我这是去局里呢，你给我送局里去。”
打开车门上了车，陈建国摸起孙传武的烟点上，猛地抽了一口。
“市里干白事儿的现在七八个，咋可能都不在家，他们也没个年啊节的，人家找上门他们就得干。”
孙传武本身也觉得有些蹊跷，就算是别人不干，郭伟也不至于不干啊。
他这也没多问，你咋问，要是去了人家郭伟家，他两口子不得招呼自己啊，大过年的，添那个麻烦干啥呢。
“咋回事儿，出啥事儿了这是？”
人家陈建国都这么说了，指定是有啥事儿把这些干白事儿的都整走了。
陈建国揉了揉太阳穴，一副头疼的表情：“娘的，你也不是外人儿，这事儿你别跟别人说啊。”
“放心吧，我指定不说。”
陈建国又抽了口烟，说道：“咱们这边不是有矿么，这两年吧，矿上也经常出事儿。”
“可是吧，今年来了一伙山西那边儿的，拉着人过来骗人头钱，这事儿上面很重视，这么一查，直接就查到这些干白事儿的身上了。”
“这大过年的，八家我一共扣了五家，这年啊，是过不消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