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壮在西城没有找到任何人,但他心里清楚,不能停下脚步。他要报仇,这就意味着必须不断地寻找下去,不能给自己留一丝喘息的机会,更不能让仇人有片刻的安宁。即便到最后依旧一无所获,他也要继续找下去。这,是他如今活着的唯一动力,也是给藏匿在不知何处的刘光天、陈伍德、尤凤霞三人施加的压力。他要让那些骗子整日惶惶不安,不得安生。
这些日子以来,李大壮从未隐藏过自己的行踪,也没避讳过自己要做的事。他打听刘光福他们下落时,都是堂而皇之的。他频繁出入酒馆、台球厅,还有那些盲流聚集的地方。他寻仇的消息,就像可怕的瘟疫,在底层信息圈迅速地蔓延开来。他坚信,刘光福他们肯定能听到自己在找他们的风声。他就是要故意营造出这么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复仇氛围,哪怕刘光福他们有钱,也别想过得安生。
就这么着,李大壮从西城辗转到了朝阳区。后来,他得到消息,说有个疑似刘光福的人,在东坝河边小酒馆出现过。他据此猜测,刘光福很可能就藏身在那附近。
到了晚上,他径直走进那家小酒馆,酒馆里光线昏暗,几盏昏黄的灯泡在头顶摇晃着,投下摇曳的光影。还没等他开口说话,酒馆里的一个彪形大汉就冲了过来,满脸不耐烦,粗声粗气地说:“去去去,哪来的叫花子,别在这儿影响生意。”
李大壮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的他身上穿着一件破烂不堪的军大衣,上面的扣子掉了几颗,衣角也破了,露出里面发黑的棉花。脚上穿的鞋子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模样,更像是用捡来的破烂把脚一裹,再用麻绳横七竖八地绑着。他那长久没有洗过的头发,已经结成了一缕一缕的,油腻腻地贴在头皮上,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恶臭。
看场子的大汉嫌弃地捂住鼻子,用力把他推了出去。
没办法,李大壮只能白天找个能避风的破败小屋子里睡觉,晚上就猫在酒馆附近,眼睛死死地盯着酒馆门口。
就这么盯了一周,四九城突然迎来了一场大暴雪。那雪下得,站在对面都根本看不清人脸。这么恶劣的天气,刘光福肯定不可能出来喝酒。李大壮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暂时放弃。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暂时栖身的破败小屋里。进屋前,他缓缓抬起头,望着天空,只见天空中密密麻麻地飘着的都是鹅毛般的雪花,雪花落在他的脸上,冰冷刺骨。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度过这场大雪。雪下着的时候,还好一些,至少天不会那么冷。可当雪停了,太阳出来的时候,那才是最冷的时候,寒冷会像针一样,透过层层衣物,刺进骨头里。
李大壮心中满是不甘,因为他实在没有信心能熬过这场严寒。
当他走进小屋,目光落在屋里的东西上时,原本黯淡的眼神瞬间有了光彩,信心又回来了。
映入眼帘的,是不知道谁给他弄来的一堆厚厚的稻草。稻草整整齐齐地铺在地上,上面盖着两张厚厚的旧被子。李大壮走过去,迫不及待地掀开被子,下面露出一身棉衣、一双里面带毛的大头鞋,还有一个旧木箱。他颤抖着双手,打开木箱,里面露出一沓钱,他哆哆嗦嗦地数了数,有两百多块。钱的下面,是十来包真空包装的卤牛肉。
李大壮不知道要感谢谁,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只能流着泪,不停地说着谢谢。
暴雪,连续下了三天。
令人惊奇的是李大壮栖身的这个小破屋的房顶竟然没有被雪压塌,他的运气似乎又回来了。
雪停了,太阳出来了,天更冷了,李大壮复仇的心,却更热了。
夜晚,他又开始了在小酒馆附近寻找,有时候也会沿着河道搜寻,期望着有奇迹出现。
就这样,又过去了一周。
李大壮的耐心被消磨的差不多了,他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他需要去其他地方寻找,于是他决定在待最后一晚上,如果再遇不到,那就暂时先离开。
............
昏黄的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在地面上拉出一道道长长的影子。斑驳的树影在地上摇曳,像是一幅诡异的画卷。
难得出来一次,刘光福喝得迷迷糊糊,眼神有些朦胧,正昏昏沉沉间,突然在斑驳的树影中,看到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身影。那身影,无比熟悉,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只见李大壮双眼布满血丝,里面充满了刻骨的仇恨,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刘光福瞬间瞪大了眼睛,脸上的醉意一下子消散了几分,惊恐之色爬上脸庞。
“刘光福,我要你死!”
李大壮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股压抑已久的怒火,话音刚落,他就如同一头发怒的野兽般扑了过去。
刘光福吓得魂飞魄散,刚刚还残留的一点酒意瞬间醒了大半。他没有犹豫,转身掉头就往黑暗的河滩跑去。双脚在河滩的碎石和泥泞中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着,每一步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跑得跌跌撞撞。身后,李大壮压抑的怒吼声和急促追赶的脚步声,像催命符一般紧紧相随。
怒吼声越来越近,脚步声也越来越清晰,仿佛已经到了他的身后。
刘光福极度恐慌,双腿一软,身体失去了平衡,直接滚到了河里。好在这是十冬腊月天,河面上结着冰。刘光福趴在冰面上,大气都不敢出,紧张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脚步声渐渐远去,伴随着李大壮愤怒的怒吼声:“刘光福,刘光福,出来,有种你给我出来。”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回荡在河道上空。
“呸,头脑简单的玩意,还想堵我。门都没有。”
眼看李大壮已经不知道追到哪里去了,刘光福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忍不住小声吐槽道。
说完,他双手撑着冰面,准备站起来,这冰面又冷又硬,他可不愿意在上面趴一夜。然而,本来就喝过酒,又跑了这么远,双腿早就没了力气,刚一站起来,身体就一个踉跄,直接又趴在了冰面上。
坏就坏在他已经在这里趴了一会,又跑了这么远,身上的热气把脚下的冰稍微融化了那么点。大家都知道,冰本来就滑,如果上面再有薄薄的一层水,那简直就是灾难。
刘光福这下可悲剧了。越滑越着急,想要努力站起来,手脚并用地在冰面上乱扑腾着。河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他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连续折腾了几下后,他自己都不知道滑到哪里去了。
“咔嚓” 一声脆响,这冰破裂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听在刘光福耳中更像是地狱中恶魔索命的催魂曲。
刘光福亡魂大冒,他的身体猛地一沉,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棉衣浸满了水,身子在缓缓地向下沉。他的双手在水里拼命地划动着,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可是周围只有冰冷的河水。等到他再也无力挣扎的时候,在最后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满心都是悔恨,恨自己为什么要在冰面上砸冰窟窿钓鱼呢?
恍惚间,他终于反应过来,这正是他砸冰窟窿钓了一下午鱼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