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忐忑与纠结中匆匆流逝,很快就到了下乡的日子。清晨,凛冽的寒风依旧在大街小巷中呼啸盘旋,却吹不散下乡运动那高涨的热情。
别家孩子下乡,情形大多简单。普通人家,顶多是家里人精心准备些吃食,若是家境富裕些的,便会带上一些钱财与粮票,而后一家人带着不舍与牵挂,簇拥着孩子,满脸不舍地送到车站。
然而棒梗和阎解旷的待遇却截然不同。他们作为街道树立的典型,胸前佩戴着鲜艳的大红花,街道办的同志们敲着锣、打着鼓,簇拥着他们往车站走去。一路上,鞭炮噼里啪啦地作响,引得不少路人驻足围观。别看两人脸上带着笑容,心里却恨的牙痒痒。
秦淮茹有出现在送行的队伍中,但即便如今母子关系剑拔弩张,她终究还是放不下心头的牵挂。这些日子,她默默为棒梗准备了不少东西,吃的,装了满满一大包,有精心烙制的干粮,还有特意为棒梗准备的腊肉;穿的,也细心挑选了厚实的棉衣棉裤,折叠得整整齐齐,也算是尽量到了作为母亲的责任。
她站在门口,望着棒梗离去的背影,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不舍,也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无奈。
这段时间里,秦淮茹常常陷入深深的后悔之中。每当夜深人静,她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清冷的月光,思绪便不由自主地飘向远方。
棒梗这一走,山高水远,天各一方,不知道何时才能再相见,甚至连能不能平安归来,都成了她心头萦绕不去的担忧。
不过,木已成舟,下乡名单已经确认了,除非人死了,不然谁也更改不了。
现在的她,只能在心底默默祈求。在下乡的这漫长岁月里,希望棒梗真的能有所改变,能走上一条正途。
她愿意选择相信,这一切会如她所愿。毕竟棒梗和阎解旷两人前往的地方天差地别,一个往西,一个向北,相隔甚远。
只要两人不再见面,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份不正当的关系自然也就会渐渐淡漠。她始终坚信,这个世界上,还是心智正常的人居多,有着龙阳之好这种特殊癖好的人,终究只是少数。
只要棒梗能洗心革面,有所改变,到那时,哪怕要付出再大的代价,哪怕要历经千难万险,她也要想尽一切办法,让棒梗能顺利回城,回到她身边,一家人重新过上平静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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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那些被离别的愁绪笼罩、沉浸在伤感氛围中的人家截然不同,李婶的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喜悦,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绽放得最为灿烂的花朵。
但是,她笑着笑着就会流下喜悦的泪水。
不明就里的人瞧见她这副模样,还以为她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正悲痛欲绝呢。可实际上,这份激动与喜悦全是因为她早早地做了个明智的决定。
当初,多亏听了刘正的话,提前为李小胖改了年龄,让他顺利进了厂。不然的话,今日在火车站那送别的人群中,必然会有她们母子俩的身影。
每每看到别家在分别时,那痛哭流涕、难舍难分的场景,李婶心中便涌起一阵强烈的庆幸之感,越发觉得与刘正关系好,真是她莫大的福气。
要知道,在这院子里,中院的崔家、王家、江家,还有前院宋立业家的孩子,无一例外全部都被送去下乡了。
也就只有阎解娣,如今因有身孕在身,才侥幸逃脱了下乡的命运。
这些日子,李婶仿佛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就像上了发条的机器。她把刘正家里从里到外,角角落落,都仔仔细细地打扫了个遍。这还不算完,哪怕是院里桂花树上偶尔飘落一片黄叶,她也会立刻清理掉。
刘正看着李婶如此,真是哭笑不得。他好几次相劝,让李婶别这么忙活了,可李婶压根就不听,依旧我行我素。刘正实在是拿她没办法,最后也只能听之任之,任由李婶沉浸在这份因感激而生发的忙碌之中。
“小胖,你就该给你正哥磕一个头才是。”
晚饭时分,饭桌前,李婶又开始念叨起来。
“李婶,这可就有点太见外啦。” 刘正赶忙摆摆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我也就是随口一说,真没帮上啥大忙,这事多少有点误打误撞的运气成分。再说了,为了小胖能进厂,您也是花了钱,出了力的,他最应该感谢的还是您,以后可千万别再提磕头这种话了。” 说着,刘正一把将那正打算下跪的李小胖用力扯了起来。
“那可不一样。” 李婶坚持着自己的看法,“肯定是小胖沾了你的福气,要不然,就凭他,咋能逃过下乡这一劫呢?”
“李婶,您可千万别这么说。” 刘正一脸认真地看着李婶,表情严肃而真诚,“福气这东西,哪有谁沾谁的呀?当初我也就是顺嘴提了那么一嘴,要是您当时没往心里去,没听进去,那今天小胖可不就得乖乖去下乡嘛。所以说呀,这福气归根结底还是您和小胖自己的,是你们抓住了机会,这才躲过了这一遭。”
“对对对,正哥说得对,咱们都是有福分的人。” 李小胖在一旁附和着,不住地点头。
说着说着,李婶的眼眶又红了,抬手轻轻抹起了眼泪,那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止都止不住。
刘正见状,心里暗暗叫苦,这样下去可不行,一顿饭光听李婶道谢抹眼泪了,大家都没法好好吃。他灵机一动,开口说道:“李婶,您看您这么高兴,要不也喝点?乐呵乐呵,也算为小胖庆贺了。”
刘正心想,让李婶喝点酒,兴许能早点休息,毕竟大悲伤身,大喜也伤神呐。
说完,刘正不着痕迹地给何雨水使了个眼色。何雨水心领神会,立刻也跟着劝道:“是啊,李婶,您也喝点吧,今儿个这么高兴的日子,咱们一起喝点。”
在两人的轮番劝说下,李婶终于端起了酒杯。几杯酒下肚,李婶的话渐渐多了起来,眼神也开始变得迷离。最后,李婶终究还是喝多了,让小胖扶着送到客房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