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见的匆忙，都未曾来得及好好看看这几个孩子，这便是大公子？今年十二还是十三了？”姜贵妃点着顾瑞霖询问道。
“小子顾瑞霖，虚年十三。”顾瑞霖恭敬行礼答话。
姜贵妃笑着对杜夫人道：“前几日陛下与本宫提起大公子与杜家对峙之事，陛下还夸赞大公子聪明稳重，没想到才这么小的年纪。”
杜夫人静静听着，脊背便又爬上了一层薄汗，整个身子阵阵发凉。
顾清莹并未听出什么，只好奇，皇帝也听坊间那些闲话的吗？
那皇帝和贵妃看不看话本子呢？
“会枪法吗？擅长什么？”姜贵妃从杜夫人身上收回视线，又转向了顾瑞霖询问。
“小子学过枪法，不过更善骑射和刀法。”
姜贵妃点了点头“可惜我这里没有弓箭，也没有刀，打套拳法让本宫瞧瞧可好？”
“小子遵命！”顾瑞霖领了命，便转身回到了空地上去，一息之后，便摆开了架势。
姜云锦微微偏头，瞧着他那一拳一拳的挥出，好似也带了风，隐约能听到声音。
他说他虚年十三，那便是十二，只比哥哥小一岁呢，但他怎么比哥哥还高？
姜贵妃看的没有刚才那么认真，待他一套拳打完，便招手叫他回来了。
顾瑞霖也出了一身薄汗，步伐快了些，有些小跑的模样，此时没了刚才的那几分稳重，有了几分少年该有的模样。
“就是如此，要我说，不过就是十二三岁的孩子，要那几分稳重作甚？最该活泼的年纪，杜夫人也莫要拘他太紧了。”
姜贵妃起身回了屋，杜夫人也跟着进了门，留下姐弟四人，是要帮着将东西归回原位的。
姜云锦没跟着姜贵妃进屋，而是出走出了廊下，静静瞧着姐弟四人。
“顾姐姐，你弟弟的力气到底有多大？”
顾清莹闻声回头，便看到姜云锦眼睛盯着的是半弯腰准备抱水缸的顾瑞霖。
顾清莹嘴巴动了动，想起这是在宫里不能乱说话，紧抿住嘴巴，看向顾瑞霖。
此时的顾瑞霖已经放开水缸，站直了身体，没明白姜云锦为何要这样问，眼里带着疑惑怔愣在原地。
姜云锦又上前两步，与顾瑞霖站了个面对面问：“你能一个人搬得动这口缸吗？”
顾瑞霖低头瞧了一眼缸里的荷花和红色小鱼，对姜云锦点了点头。
“能搬给我看看吗？”
顾瑞霖脸颊酥麻，抿唇点头，沉下一口气便又弯腰去搬。
顾清莹拉着姜云锦往后退了两步，双胞胎也退的老远，顾瑞霖使了浑身的力气，手臂和额上的青筋凸起，那口缸也离了地面两三寸。
顾瑞霖脚下一动，缸里的水和荷叶也跟着摆动，鱼儿不安地快速游动起来。
一步，两步，三步......顾瑞霖从脸颊到脖颈到耳廓都呈现出了通红之色，到了这缸原本的位置，一声闷响，缸被放在了地上，同时还伴随着水花落地的声音。
不安的鱼儿跃出水面，随着那大股的水花一同落地，慌乱地用身体不断拍打地面，在这片不大的空地上，发出微弱的动静。
顾清莹也不知姜云锦为何要让弟弟搬缸给她看，心里略有几分不适，她知道这已经到了弟弟的极限，瞧着他满面通红的模样也顾不上想为何了，弟弟放下缸的那一刻她便冲了上去。
那条蹦出来的鱼，又被顾瑞绥捡起放回了水里，重获水源的鱼儿，迅速隐入荷叶之下，藏进了缸底。
卸下重物，顾瑞霖缓缓起身，重重呼气汗水横流。
“怎么样？没伤到吧？”顾清莹上下打量顾瑞霖。
“没事，没事的。”顾瑞霖挥了挥手，意思便是让他缓口气便好。
“顾大公子果真天生神力！”边上的小太监们都看呆了，围在边上忍不住赞叹。
姜云锦没再开口说话，只静静站在原地，等着顾清莹带着两个弟弟和那几个小太监去挪缸，才上前两步，半抬头仰望着顾瑞霖还涨红着的脸问：“娘娘刚才的话听你明白了吗？”
顾瑞霖对上她那双水盈盈，带着十足灵气的眸子，有片刻的失神，恍然想到姜贵妃刚刚说的那些话，摇了摇头。
他只觉得姜贵妃那话说的怪，却没想明白其中有什么深意。
姜云锦招了招手让他靠近些，顾瑞霖也照做了，往前半步躬身半弯腰靠近。
姜云锦低声浅语道：“陛下不喜诸侯家的孩子聪明稳重，这里是天子脚下，大公子该好好思量。”
说完姜云锦退后一步，屈了屈膝“谢大公子成全我这点好奇心。”
顾瑞霖被她的话震惊到，心如擂鼓神似天游，终于想明白这话时，姜云锦便已经转身。
“谢......”顾瑞霖想要谢她的提点，立刻又意识到这里人多眼杂，便把话咽了回去，对着她的背影拱手作揖。
姜云锦回眸轻笑“我下次若还想看顾大公子打拳，可莫要拒绝我。”
“那是自然。”
顾清莹瞧到这一幕，心里的不适已经上升到了愤怒，亏她从前还以为这位姑娘是个好的，没想到竟然如此看轻她家人！
顾清莹快步过去，一把拍在了顾瑞霖的背上，低声怒道：“还看！人就把你当表演的猴儿了，你还乐起来了！”
“嘘！回家再说。”顾瑞霖回头对上姐姐那张愤怒的脸，连忙让她噤声。
*
午后杜夫人带着姐弟四人出了宫，坐上马车便一直是神游之姿，双眼目视前方，却无聚焦之处，时而眉心蹙起，时而紧捏袖口。
顾清莹担忧母亲，又好奇顾瑞霖回去要说什么，目光在这车里来回扫过。
下了马车，许是有凉风袭来，半日都没咳过的杜夫人，掩着口鼻便是一连串的咳嗽。
管家立刻让人又去请大夫，顾清莹和映月扶着杜夫人进了屋子。
送走了大夫，杜夫人倚在床榻上，瞧着顾瑞霖露出了愁容与忧心，顾瑞霖笑了笑凑到了杜夫人身边问：“娘，您是在为今日贵妃娘娘的话而忧心吗？”
“娘不必忧心，儿子知道该怎么做了。”
“今日姜姑娘提点了我，既然不喜欢聪明稳重的，那儿子便不装那聪明稳重的样子不就是了。”
“年后娘让我们兄弟去书院吧，总闭门不出，别人恐怕会多想。”
“姜姑娘？”杜夫人诧异。
“她什么时候跟你说的？”顾清莹也有片刻的怔愣，难道他们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吗？她怎么不知道姜家那位小姑娘还提点了他？
“其实贵妃娘娘也提点咱们了，只是我没听明白，姜姑娘的话儿子听明白了，回来的路上儿子也想过了。”
“爹娘不是说，是因为陛下忌惮爹手中的兵权和在边陲的威望才让咱们入盛京的吗？咱们来了，却表现的十分安分，陛下大抵会觉得咱们也在防备，所以更不会安心。”
“往后，咱们在原州城如何，在盛京就如何，我和弟弟们都还是孩子，是武将的孩子，本就该是调皮捣蛋的时候，哪里能安分的了？”
“娘您说是不是？”顾瑞霖笑的没心没肺，笑的杜夫人心中的愁，都消散了大半。
心中更是了然，果真能在宫中活下去的，都不会是没本事的。
就连那么小的孩子，都是满身的心眼子，不过这回也多亏了姜家那位小姑娘，贵妃和姜家的这份人情他们镇北侯府该记下。
这下明白过来的顾清莹却是满脸的懊恼，悔恨又加几分焦急道：“那、那我岂不是错怪了姜姑娘？她、出宫前她还寻我说话来着，我都没理她......这可怎么办？我是不是该去给她赔罪认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