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昭宁负手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外面的光亮，她的面容隐在暗影里，让她看上去越发盛气凌人、不可接近。
屋内众人顿时目瞪口呆，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然而这还不是最让他们震惊的。
“朕也来了。”谢昀的脑袋从许昭宁的身后探了出来，白白胖胖的脸蛋挤了挤，促狭地笑了。
小皇帝是故意要这么出场的，大家脸上略带惊恐的表情很好的取悦了他。
“陛、陛下！”纪睿最先反应过来，迈着小短腿飞快地跑了过去，“陛下，您怎么来了？姑母知道吗？”
谢昀皱了下眉，自动忽略掉他最后一个问题，正色道：“朕听说青松书院选伴读的事出了点岔子，刚好朕和王叔今日都有空，便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庞德蹭的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快步迎了上去，诚惶诚恐道：“陛下，王爷，请、请上座……”
剩下的人也赶忙起身行礼问安，除了谢禛，全都是一副战战兢兢、俯首低眉的模样。
许昭宁依旧拄着拐，走得很慢，在经过谢禛面前的时候，还特意停顿了一下，垂头望了他一眼。
刚好谢禛也看过来。
两人的视线对上，虽然没有说话，但却默契的明白了彼此的意思。许昭宁的唇角微微勾了勾，便若无其事地往前走了。
谢禛的心却倏地快跳了好几拍。
刚刚许昭宁突然出现，仿佛从天降临的时候，他的心跳得更快，还莫名有种小激动。那感觉就好像是戏班子演得那类英雄救美的俗气故事。
只是他是那个受困的“美人”，而许昭宁则是英雄。
想到这儿，谢禛陡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什么时候才能换回来啊！
“你们说到哪里了？”小皇帝有些稀奇地在屋内环顾了一周，兴冲冲地问道。
“这个……”庞德支支吾吾的，不知该怎么讲。
实话是不能说的，不然岂不暴露了自己“和稀泥”的本质。但谎话他也不敢讲啊！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欺君。
小皇帝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青松书院可是京城三大书院之首，怎么这山长竟如此局促不安、上不得台面？
“陛下，我知道，我来讲！”纪睿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
他本就是来看热闹的，倒是没什么顾虑，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都说了出来。
小皇帝听得很认真，时不时还要与身旁坐着的许昭宁耳语两句，审视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都过了一遍，最后停在了许昱的脸上。
“你就是考了第一被人说作弊的许昱？”他语气平静，听不出好恶。
许昱缓缓呼出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着没那么紧张，“回陛下，草民就是许昱。”
小皇帝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没再说什么，看向另一边，“最先指责他作弊的又是谁？可有切实的证据？”
潘扬被吓傻了，那股在人前义正辞严的气势早没了影，此时的他根本说不出话来。
潘父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代为回答：“回陛下的话，是小儿无状，听到点儿传言就冲动大放厥词，他并没有实证，也不内情。”
他就是个大傻子！
许昭宁沉着脸，忍不住开口了，“令郎既然什么都不清楚，那为什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造谣生事？你可知道名声对读书人来说有多重要？你可知他这一嚷嚷会对许昱造成多大影响？他不是三五岁的小孩子，难道还不知道后果？”
想到弟弟无辜被人诬陷，她心里那股火就控制不住。
肃王面无表情时就已经让人畏惧了，如今又带了厉色，就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潘扬再也站不稳，直接跪了下来，痛哭流涕道：“我不是有意要中伤许昱，我只是听说有人作弊，一时气愤，才……我真的只是好心啊！”
“你倒是会为自己脸上贴金。”许昭宁不无嘲讽。
什么好心？说白了还不是看人下菜，觉得自己就算说错了，以许家的家世，也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若是换成首辅家的儿子有这种传言，他还敢肆无忌惮的当众“揭露”吗？
况且弟弟在书院里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就算这次考第一也没什么奇怪的，一般人哪里会觉得他作弊？
这潘扬确实蠢，却是又坏又蠢！
小皇帝也鄙夷的啧了一声，“你只是听说就敢胡乱嚷嚷，这和街市搬弄是非的长舌妇有何区别？你这些年的圣贤书都白读了！”
他又看向潘父和庞德两人，“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潘扬如此，你们也有错，需好好反省。”
潘父脸色灰白，全身都在抖。儿子在陛下那里留了这样的印象，以后是没什么前途了，说不定还会影响他的仕途……
庞德也没好到哪里去，脑子里乱哄哄的，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为什么就惊动陛下和肃王了？
只是他也知道，若是没有潘扬和孟庭搞事，也不会惹来这样的横祸。
庞德心里的火蹭蹭往上涨，瞋目切齿地看向潘扬，“说！你到底是从哪里听到的谣言？”
潘扬一哆嗦，立刻指向了跟着纪睿进来的那几个少年郎，“我是听他们说的，他们言之凿凿为曹弘博打抱不平，我就信以为真了。”
曹弘博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他身边的几个同伴更是吓得脸色苍白，赶忙指向孟庭，“我们都是听他说的。”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了过去。
“孟生，你可有证据？还有，遇到这种事，你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说明？”庞德声色俱厉，倒真像个公正严明的师长。
谢禛勾起唇，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些人“狗咬狗”。
“我、我……”孟庭只觉得头晕目眩、心胆俱裂，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
小皇帝有种戏看到最精彩处时被人打断的感觉，不耐道：“找个大夫把他弄醒！还有，他在人前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说看到许昱在考试前两日，鬼鬼祟祟进了山长的屋子偷看考题。”纪睿忙不迭回道。
小皇帝想了想，突然有了个主意，“既然他是当众说的，那我们也当众解决。准备准备，把书院的人都聚起来。若他是胡编乱造、造谣诬陷，我们也能当众还许昱一个清白。”
阵仗搞大一点，他也能在外面多玩儿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