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的怀表在掌心发烫。
这只由星垣徽记熔铸的时计,此刻指针正逆着旋转,表盘上原本清晰的刻度扭曲成模糊的雾团。他站在星轨仲裁站的观测台前,全息屏上跳动的红色警报刺得人眼疼——“c-12时间线出现逆熵褶皱,主世界因果链正在被吞噬”。
“这不是普通的时空乱流。”时茧的声音从通讯器里渗出,带着金属质感的回响。这位负责守护理时间线的银发女子此刻投影在空气中,瞳孔里流转着银河般的碎光,“有人在人为编织‘因果倒影’,他们要把某些不该存在的‘可能性’强行嫁接到现世。”
林墨将怀表贴在胸口。表壳上的纹路突然活过来,化作金色丝线钻入他的血管。这是时序仲裁官的印记,此刻正指引他前往问题源头——编号x-9的锈迹钟楼。
传送光流裹挟着他撞进一片灰蒙蒙的雾霭。落地时,腐锈的铁腥味呛得他咳嗽。眼前的钟楼足有三座山峰高,青铜表面的铭文大半剥落,只剩下“永劫”二字还能辨认。楼体倾斜着,齿轮卡在半空中,每一声转动都像垂暮老人的喘息。
“来得倒快。”
沙哑的声音惊得林墨侧身。石墙后转出个穿墨绿长衫的老者,手里攥着半块破碎的怀表。他的脸隐在阴影里,可林墨认出了那道眉骨处的疤痕——三天前仲裁站档案室失窃案的主犯,代号“逆时者”。
“把‘织网梭’交出来。”老者往前一步,脚下地面突然裂开蛛网般的锈缝,“那些蠢货守着旧规则不放,凭什么阻止我修正错误?”
林墨右手按在腰间的仲裁短刃上。刀身未出鞘,却已震颤着回应时序的波动。“修正错误?你看看这楼里的时间碎片。”他抬手打了个响指,空中浮现出无数发光的碎片——有婴儿的第一声啼哭,有婚礼上的誓言,有临终前的遗言,“每段被你剪断的因果,都在这里哀嚎。”
老者瞳孔收缩,突然狂笑起来:“哀嚎?它们本就该消失!七十年前的雪夜,那个女孩不该救那只猫;五十年前的雨天,那辆车不该急刹车;二十年前……”他的声音哽咽,“我妹妹不该替我挡下那颗子弹!”
林墨心头一震。时茧曾提过,逆时者的执念源于一场意外。他妹妹在车祸中为救他而死,他却在外地出差。这些年他遍寻方法,最终盯上了时序织网。
“所以你要用‘因果倒影’覆盖现世?”林墨试图唤醒他的理智,“让所有可能发生悲剧的时间线成为现实?这会让整个维度陷入混沌!”
“总好过她永远活在我的悔恨里!”老者举起手中的半块怀表,表盘里涌出黑色雾气,“看啊,这是我妹妹最后的时间残像。只要织网梭启动,她就能活过来……”
话音未落,钟楼顶层传来轰鸣。林墨抬头,最顶端的巨型齿轮正在崩解,无数时间线碎片如暴雨倾盆而下。其中一片闪过熟悉的光影——是他昨天刚见过的母亲,在菜市场和邻居笑着砍价。
“小心!”时茧的警告来得太迟。
一片锋利的时间碎片擦过林墨脸颊,留下一道血痕。碎片里伸出苍白的手,抓住他的脚踝。林墨踉跄着栽倒,怀表“当啷”落地。更多的碎片缠上他的手腕、脖颈,记忆如潮水倒灌:七岁摔断腿的疼痛,十八岁高考失利的沮丧,第一次出任务时害队友受伤的自责……
“这就是你害怕的?”老者的声音变得扭曲,“每个人都有想抹去的过去,为什么只有我能做到?”
林墨咬着牙,任由记忆灼烧。他摸到胸口的星垣徽记,金芒顺着血脉蔓延,逐渐驱散碎片里的负面情绪。“因为痛苦让我们成为现在的自己。”他嘶吼着抓起怀表,“你妹妹不会想看到你这个样子!”
怀表突然迸发强光。林墨这才发现,表壳内侧刻着一行小字:“致哥哥,要好好活着。”是老者的笔迹。碎片中的妹妹抬起头,对他露出温柔的笑:“哥,我早就不怪你了。”
老者的身影剧烈颤抖。他手中的半块怀表“咔嚓”碎裂,黑色雾气消散。钟楼的崩解骤然停止,齿轮重新咬合,发出清脆的转动声。
“原来……这才是织网的意义。”他跪下来,捡起一片妹妹的时间残像,“不是篡改,是接纳。”
林墨扶起他,将仲裁站的修复符咒打入钟楼核心。锈迹剥落,青铜表面重新泛起温润的光泽。时茧的身影浮现,她递来新的时序记录册:“c-12时间线已稳定,但逆时者的案例要录入警示档案。”
离开钟楼时,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老者转身走向传送点,忽然回头:“帮我告诉我妹妹……谢谢。”
林墨望着他的背影消失,低头看向修复如初的怀表。表盘上的指针终于开始顺时针转动,刻度清晰如昨。
远处,星轨仲裁站的钟声响起。新的任务提示在视网膜上闪烁,但这一次,林墨听见了时序织网的轻吟——那是无数因果交织的乐章,既脆弱,又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