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的指尖扣住观星台的青铜栏杆,指节因用力泛着青白。面前悬浮的时序罗盘正疯狂旋转,鎏金指针最终钉死在“洪武二十七年·应天府”的刻度上,盘面裂开一道细缝,渗出淡紫色的雾气——那是时间线被暴力篡改的征兆。
“篡时者敢碰大明?”苏九璃倚在门框上,银发间别着的仲裁者徽章闪着冷光,作战服袖口的星轨纹路随呼吸起伏,“上次的熵蚀因子刚清完,这群疯子又找死。”
秦昭长老的白须颤了颤,将一卷烫金奏折拍在石桌上:“应天府城外现时空叠影。玄甲营的明军在和穿银色防护服的‘未来兵’交火,百姓说见着发光的蝴蝶绕着城墙飞——是守时灵在拉警报。”
林墨抓起胸前的星垣徽记,金属贴肤传来的温热像某种召唤:“我去。”
传送光流裹着他撞进混沌时,苏九璃的最后一句话还在耳边:“带小棠。守时灵的后裔能帮你稳住时间脉。”
再睁眼时,潮湿的稻叶香先钻进鼻腔。林墨踩在松软的泥土里,抬头望见应天府的夯土城墙还留着新鲜的夯印,城楼上的“明”字旗却被风扯得猎猎作响——城根下,两拨人马正杀红了眼。
左边是穿锁子甲、举着长枪的明军,盾牌上刻着“玄甲”二字;右边是戴银色全封闭头盔的未来战士,激光枪的蓝光穿透铠甲,炸出细碎的血雾。喊杀声混着激光束的“滋滋”声,连脚下的泥土都在震颤。
“别傻站着!”清脆的女声响起,林墨偏头躲过一支射来的铁箭,转头看见个穿月白裙的小女孩。她发间别着只巴掌大的发光蝴蝶,翅膀扇动时散出淡金色的纹路,像揉碎的星子,“守时灵在预警,再往前会被时间乱流卷进去!”
是小棠。林墨记得秦昭提过,她是守时灵与人族的混血,天生能听懂时间丝线的“说话”。
“跟我来。”小棠拽住他的袖子,蝴蝶翅膀指向城郊的老槐树林,“篡时者的实验室在那,他们用旧怀表当时间锚点,把这儿撕了个口子。”
树林里的光线像被揉皱的纸。林墨的长枪泛起星辉,照亮脚下的碎瓷与断枝——地上散落着上百块旧怀表,指针全停在不同的时间点:有的是凌晨三点的月光,有的是黄昏的晚霞,每块表蒙都沾着暗褐色的血渍。
“到了。”小棠停在一棵需两人合抱的老槐树下,树洞里藏着个旋转的光漩涡,“那是时空裂缝,他们在里面操控时间线。”
林墨刚靠近,漩涡里突然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指甲盖泛着淡蓝荧光——是篡时者的标记。那只手猛地拽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仲裁者?”漩涡里传来男声,沙哑得像砂纸擦过青铜,“来得倒快。我倒要看看,你们能不能拦着我救她。”
下一秒,林墨被扯进裂缝。眼前是白茫茫的无界空间,中央摆着一台足有三人高的时间机器,齿轮咬合的轰鸣震得耳膜生疼。机器前站着个穿黑风衣的男人,头发花白,左胸口别着块雕花怀表,表盖内侧刻着极小的“林慧兰”三个字。
“沈归。”秦昭的声音从通讯器里挤进来,带着凝重,“篡时者组织的‘回溯者’,三年前他妻子死在土木堡之变,从此成了时间的疯子。”
沈归转过脸,眼尾的皱纹里藏着血丝:“我试过!我改了宣府的驻军部署,让土木堡多了三千人,可瓦剌人提前攻了大同——大同守军被调走,全军覆没!我的妻子还是死了,还多了十万冤魂!”
林墨的眉峰拧成结:“所以你就放任时间线崩溃?”
“我只是想让她活!”沈归吼着砸向控制台,金属按键迸出火花,“你们仲裁者只讲规则,规则能换回我爱的人吗?!”
小棠拽了拽林墨的衣角,蝴蝶翅膀指向时间机器的屏幕。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扭曲的时间线,像团被猫抓烂的毛线,末端的分支标注着触目惊心的数字:“历史偏离度87%”“额外死亡人数:12万3471”。
“带他看。”林墨对小棠说。
小棠点头,指尖泛起淡金的光。屏幕画面切换——洪武二十七年的应天府街市依旧热闹,卖糖人的老人吹着琉璃哨,茶馆里的书生在讲《三国》。可城门口的告示上,皇后马氏的谥号刚颁布,太子朱标扶着棺椁哭到昏厥。远处,一个穿粗布裙的女人抱着孩子坐在墙根,孩子的额头有块朱砂痣,和沈归的一模一样。
“这不是我要的。”沈归的声音发抖,伸手去碰屏幕,指尖穿过画面,什么都没摸到,“我以为救了她,就能重新开始……可我根本不知道,动一个人,整个世界都会塌。”
林墨走到他身边,星垣徽记的光落在时间线上:“仲裁者不是要磨掉你的执念,是不想让你的爱变成屠刀。你看,她还在这个时间线里活着——只是没和你在一起。但你呢?你让十万本来能活的人,死在了混乱里。”
沈归蹲下来,双手抱头,肩膀剧烈颤抖:“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现在纠正,还不晚。”林墨捡起地上的旧怀表,塞进他手里,“跟我回去,一起把时间线缝好。”
修复过程比想象中更煎熬。林墨用时序罗盘定位断裂的时间丝线,每根丝线都像活的蛇,挣扎着要咬断他的指尖;苏九璃用锚链固定住主时间节点,银链绷得笔直,泛着危险的青光;小棠站在时间机器旁,指挥守时灵编织新的时间纹路——那些发光的小虫子绕着机器飞,翅膀扇动的声音汇成细碎的歌谣。
沈归攥着自己的旧怀表,指尖渗出冷汗。他用篡时者的力量,将错位的时间碎片一点点推回原位——就像把打碎的瓷器,用金漆慢慢粘合。
当最后一根时间丝线接入主脉时,白茫茫的空间开始崩塌。林墨抓住沈归的手腕,传送光流裹着他们撞回应天府。
眼前的景象终于恢复了正常:明军在城外操练,喊杀声里带着烟火气;农妇在田间插秧,竹篮里的秧苗青得发亮;城门口的茶摊飘着茉莉茶香,路人捧着茶碗闲聊。小棠的蝴蝶翅膀扇了扇,散出温暖的光:“时间线锚定了,守时灵会回到时序簿里。”
沈归望着城门口的告示,眼泪砸在怀表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她还活着……只是我没机会再见她了。”
“但你能好好活着。”林墨拍了拍他的肩膀,“仲裁所会给你安排身份,去江南做个教书先生——总比在这儿当时间的贼好。”
回到仲裁所时,秦昭长老正站在观星台等他们。他接过林墨递来的时序修复报告,指尖抚过“历史偏离度归零”的字样,点头:“做得漂亮。”顿了顿,又补了句:“但罗盘又有新波动了——在嘉靖二十一年的江南。”
林墨拿起桌上的星垣徽记,指腹摩挲着上面的星轨纹路。窗外的星空浩瀚无垠,像一块缀满碎钻的黑布。
“不管在哪个年份,我都会去。”他说。
苏九璃走过来,将锚链递给他:“这次我陪你。”
小棠从后面蹦出来,蝴蝶翅膀闪着光:“还有我!我要保护时间线不被坏人破坏!”
林墨笑了,转身走向传送门。门闭合前,他回头看了眼镜星台的罗盘——指针正稳稳指向嘉靖二十一年,像个沉默的邀请。
传送光流再次亮起时,林墨的身影消失在光芒里。观星台的风掀起案上的时序卷轴,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时间在轻轻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