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之前早就说好了婚期,所以温东的婚礼办的倒还算是热闹。
李荷花从新娘子进门那天起,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在陶琳给她敬茶的时候,她给陶琳包了一个特别大的红包。
温之福也特别高兴。
儿子终于是娶上媳妇儿了!
他三十多岁的时候,温东小学都快毕业了。
想到这里,温之福对上陶琳也是相当的和蔼可亲,对着陶琳的父母更是谢了又谢,搞得陶琳的父母都有些不自在了才作罢。
一家人在北市又待了一周时间之后,就收拾好东西坐上了回老家的火车。
原本以为这一路上也会像来的时候那样,热热闹闹的坐几天火车就到了,没想到火车开出去没多长时间,他们隔壁车厢一个长得挺端正的女人,时不时就朝着他们这边看。
后来她干脆坐过来和李荷花聊上了。
李荷花本就是个善谈的人,三两句话就和这个女人熟识了。
只听那个女人道:“婶子别见外,叫我玉梅就行,我独身一个人去往粟水县城探亲,正愁没人聊闲天,没想到就遇上婶子你了。”
李荷花一听她这话,眉头动了动,问道:“你也去粟水县城?”
“我原来是那边长大的,后来辗转到了北市,想来也五六年没有回去过了,”周玉梅说,说完还长长叹了口气。
李荷花也觉得有些感慨。
她自从一九七八年年初,和温夏他们一起来了北市之后,也没再回过向阳生产大队,算算时间也四年多了。
想到这里,李荷花又和周玉梅聊了大半天。
两个人从北市的生活聊到粟水县城那边的生活,又聊了聊各自家里的事情。
当然,李荷花人虽然大大咧咧的,嗓门也不小,但也知道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
在周玉梅朝她打听家里情况的时候,她手往腿上一拍道:“嗐,谁不是凑合过日子呢,现在也就是经济条件好了,政策也变了,不然,一个个的都面黄肌瘦的。”
周玉梅不太相信。
“不会吧,”周玉梅往正挤在一处看图画书的许熠和西西那边扫了几眼,笑着道:“我看婶子你们家人的衣着打扮,不像是日子过不下去的那种啊。”
“表面功夫而已,”李荷花视线往四周转了一圈,然后压低了一点声音道:“在这边混不下去得回老家了,也不能穿的破破烂烂的让亲戚们看不起不是?”
周玉梅又笑了笑。
她也不应承李荷花的话,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了许熠的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她越看这个孩子,就越觉得眼熟。
思绪不知道怎么就转到了她几年前回老家村子,听她那个好赌的二哥说,她那个酒鬼大哥早些年大冬天喝醉了酒,去后院上厕所的时候脸摔到铁锹上面,当场摔死了,第二天大家伙儿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血都结了冰碴。
她大嫂本来就是她大哥花钱买来的,眼见着男人死了,第二天趁着没人注意,收拾着包袱跑了。
只留下一个几岁的男娃在屋子里,守着空屋子。
周玉梅当时起了心思想把那个男娃带走,谁知道她二哥听到她的话之后,当即冷笑道:“都说什么样的妈生什么样的儿子,他妈就不是个什么好货,她生的野种能好到哪里去?”
周玉梅皱着眉头。
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她二哥又接着道:“早他娘的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为了找他,你看看我这腿上的伤,现在走路还有影响哩!”
“这么多年了,估计早被山上的狼叼走吃了也说不定。”
“呸!晦气!”
周玉梅虽然听她二哥说当年的孩子早没了,但还是去找周围的邻居问了一下。
然后才知道,她那个小侄子自打生下来之后,日子过得就很不好。
她大嫂本就不情愿嫁到这个家里来,对孩子也不怎么上心,经常不是忘了给孩子穿衣服,就是忘了给孩子吃饭,她大哥更别说,只要一喝点酒,就打媳妇打孩子。
他们家常年能听到女人和孩子的惨叫声。
后来,老大家只剩下这个小孩子了,他的日子也更惨了。
一天要挨三顿打不说,在第二年的冬天还被周老二抵债送给了外村人,可惜那家也不是什么好人家,听说因为孩子太饿了偷吃了一个杂粮窝头,那家的女人差点当场把孩子打死。
再后来,那家人跑来找周老二的麻烦,说孩子不见了,是不是他偷偷把孩子带回来藏起来了。
周老二听到之后觉得自己很冤枉,往周边跑着找了几趟。
不仅没找到孩子,还一脚踩进了一个猎野兔的捕兽夹里面,差点把腿夹断。
周玉梅听得目瞪口呆,想把孩子带走的心思也就不得不断了。
只是没想到——
她今天居然在这从火车上见到了,一个和她那个大嫂长的极为相似的孩子。
周玉梅又盯着许熠看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太像。
这个孩子看着更加精致漂亮一些,皮肤也白,身上穿的衣服看着也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孩子能穿的起的。
周玉梅有些摇摆不定。
好半晌,她才轻咳了一声,继续和李荷花道:“婶子好福气啊,这两个孩子是你的孙子孙女吧,一个赛一个的漂亮。”
西西一听有人夸她漂亮,立马抬头朝着周玉梅看了一眼。
周玉梅还从来没见过长成这样的女娃,笑眯眯的冲着西西弹了个响舌。
以前李荷花哄西西的时候,也经常这么哄着西西玩,西西也会弹舌头,只不过小孩子弹的响动很小。
所以在周玉梅朝着自己弹舌头的时候,西西也立马跟着弹了一下。
不过,她的注意力只是很短的在周玉梅身上留了一瞬,就扭头继续和哥哥一起玩了。
周玉梅没看到许熠转头,还有些遗憾。
李荷花在一边看着两个孩子玩,听到周玉梅的话,笑着道:“不是,是外孙外孙女。”
说着话,李荷花见西西抬手要往一一脸上拍,立马严厉的挡住了她的手,“西西,玩的时候不能动手打哥哥,下次再这样,姥姥要打你的手了!”
西西瘪了瘪小嘴,有些委屈,“我没有想要真打,我就是玩玩。”
“玩玩也不行,这样不礼貌,”李荷花说。
说完,她又拍了拍许熠的后背道:“一一,姥姥知道你疼妹妹,但不能让妹妹往脸上打知道么?她下手没轻没重的,要是再拍到你眼睛上了怎么办?上次进了一趟医院还不长记性?”
李荷花在絮絮叨叨的教育两个孩子,一边的周玉梅却越来越觉得,面前的这个男娃不可能是她大哥的种。
要是真被人家捡回去养,不打骂就已经算好的了,怎么可能为了他教训自己家亲生的孩子。
不过——
是不是的其实也不太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