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太太去的时候,王氏自己在西屋躺着,抻头见是李老太太过来了,立马翻了个身当没看见。
而李永江则自己在东屋,李老太太进去时,他不知哪儿买的药,正在用布条子往膝盖上缠。
见亲娘进屋他只抬头瞄了一眼,啥也没说。
李老太太咽了咽口水靠着炕坐了,便没话找话道:“大夫给开的药?”
“嗯。”
“哦,那,哪个大夫开的?管用啊?”
李永江抬眼皮看了一眼她狼狈的形容,蹙了蹙眉,“县城大夫开的。”
“你去县城了?啥时候去的?”
李永江就烦了,“啥时候去的咋的?您老是要给我掏医药费啊还是要替我跑腿啊!问这些啥用啊!啥事,说吧!”
李老太太见搭讪不成,便略作思量,心虚的说道:“娘是有件事,找你商量!”
说着又扭身将这屋门关严了。
“娘寻思了一下,娘是家里的老祖宗,是你们这些人的母亲,是孩子们的祖母,还会是下一辈的曾祖母。
若是娘当真沾了官司在身上,哪怕官府不判我死罪,只怕有这件事在,也会对子孙后世不好!
娘寻思,要不这事,你扛下来行不行?”
“啥!你再说一遍!”
李永江猛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盯着李老太太,简直以为自己听差了!
李老太太看着二儿子异常凌厉的眼神,咽了咽唾沫,硬着头皮道:“娘这也是没法子啊,从小到大娘最疼你,连当年卖那株人参的事儿,也只和你说了内幕,你大哥一点儿我都没告诉他!
如今我身体愈加不好,你怎么忍心娘去受那牢狱之灾啊?偏偏楚家又逼得紧,娘也是,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啊!”
李永江看出来了,他这个亲娘跑这卖惨来了,气得他一把就将药布给砸进了旁边儿的小笸箩里!
“哦,你是家里活祖宗,你出事了影响子孙!那怎么着,我绝后啊,我出事就不影响荣华的子嗣后代?我就没有子孙了?”
“哎,这,荣华不是,不是离开家里了么,这么长时间了,人家哪去了都不知道!”
李永江就火了!
“那又怎么样?他是分家了他不是死了!怎么我就没有儿子了?就没有孙子了?”
“可是,可是赵氏那身子骨肯定生不了啊,你说荣华守着她这辈子还能有个孩子!”
李永江无语了!
“您这可真是亲娘,亲奶奶啊!您这是咒他呢?赵氏不能生,别人能生!说不定那赵氏这会儿早死了,说不定我儿子如今有了新人呢,怎么就认定我儿子不能有子嗣了?
再说了,我也没多大年纪啊,怎么知道我就不能再生?怎么我的名誉就不重要?你怎么这么恶毒,这么自私啊!”
“我,我自私!我自私不也是被你害的!要不是你念叨说十月那孩子命硬,把我克病了,我能干出这件事吗?如今倒是撇的干净!
怎么,都等着我兜底呢?你做梦,你做梦!到时候官府真来了,我就把你捎带上,我就说是你撺掇我的,是你让的!
反正你嫉妒十月的日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一大家子谁都知道,到时候官府也肯定相信!
哼,我叫你事不关己,我叫你害我!你等着吧,我啥下场,你也啥下场!别指望我替任何人背锅!”
说完就扭身颤巍巍的出去了!
李永江一听,敢情这个亲娘来真格的了,为了给自己脱罪竟然要诬赖自己的亲儿子,顿时就毛了!
愣怔半晌才才接受了他娘要他陪葬的事实,只是,想让他也陪葬,却是不可能的!即便是亲娘,也不行!
再说楚家这头已经正式报了关,官府已经派仵作来给楚婆子勘验过,证实人确实是服用丹砂过量而死,紧接着便下发了文书追捕那下落不明的道士。
而且楚良夜二人穿着孝衣又是磕头又是作揖的,也在潘家村打听了一圈,哪里会全无所获,早有村民陆陆续续提供了不少信息!
只不过众人不知,楚良夜来打探那道士的下落和容貌,可不单单是为了抓人!
毕竟这事儿有官府呢,按理说他们报上去了,官府自会派人查问。
相反,楚良夜此举纯粹是为了敲山震虎,为了给李家压力,让李家老太太害怕。
如此,她才会露出马脚出来,到时候若是能不用审那道士就能坐实她的罪名,是最好的。
因为在他心里,他始终害怕十月灌楚婆子喝药的事会瞒不严实,所以情急之下才自己想了这么个主意,想先官府一步,自己把李老太太的干的事儿给诈出来。
只不过这么做,到底有没有效用,其实楚良夜心里也没底。
只是被他这么一闹,所有人都知道了楚婆子枉死这件事。
再说楚婆子过身的第三天早上,楚良夜给老娘守了半宿的灵,将将起了身,正被秦许之扶着要回屋去歇息,结果院子里晃晃悠悠的就闯进来一个人!
楚家人一看竟然是李永河,只是,这也不过三两天的功夫,这人明显精神差了许多!
脸颊凹陷了,眼窝子也深了,连头发丝都不如以前亮了,一看就知道怕是多日未休息好了。
秦许之这会儿刚到这儿,扭头见他这么早就来了,便弃了楚良夜,寒着脸过来问道:“这一大早的,您往这儿跑啥?怎么的,你家老太太想通了?”
李永河看着秦许之,迷迷瞪瞪的说道:“我,我来报个丧,我家,我家老太太,没了…”
“什么?!”
楚家人即刻围了过来,“你说谁没了?你家老太太!”
楚老头以为自己耳朵听差了,这才见过面没两天,怎么会呢!
可是看他的脸色便知这事儿假不了,便拍着脑门急急的问道:“你娘咋没的?那天来不是还好好的?”
李永河木然的转了转发黄的眼珠,低着头喃喃不清的说道:“就是,就是去她屋里送饭,发现她上吊了!”
“啥?上吊?”
楚秀珠旁边儿听见了,便蹙紧了眉头,“你家老太太那天来,还生龙活虎的,脾气大得很,怎么会这就上吊了?怎么会呢?”
李永河身上已经抖如筛糠了,不知是伤心的还是吓的,听见楚秀珠的质问,一个踉跄靠在了门垛在上。
“不知道,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