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同吃同住也有那么两三天，但他还是对左清轩带有一点敬畏心理。
这天下午放学，夏支知背着沉甸甸的书包，慢吞吞地走进左清轩的私人宅院。院子里静悄悄的，左清轩还没回来。
刚走到门口，女仆利利丝就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说：“欢迎回来，夏先生。”
说着，她伸手接过夏支知的书包，动作轻柔又自然。
利利丝是左清轩雇来打理家里琐事的女仆，夏支知跟她接触不多，平时见面也就是点点头打个招呼，不太熟悉。
“嗯...嗯。”
利利丝将书包挂在玄关的雕花衣架上，银质挂钩碰撞出清脆声响。
“左先生今晚回来的会有些晚，他通知我告诉你，先吃饭不用等他回来。”
“好...好。”
每晚等左清轩回来一事成为了夏支知餐后必须做的事，左清轩虽然没要求过他什么，甚至可能根本不在意这件事。
但夏支知总觉得，这是自己能为左清轩做的一点小事，是在报答他当初救命的恩情。
哪怕这种等待看起来没什么实际意义，夏支知还是坚持着，就像完成一个重要的约定。
左清轩今晚回来确实有些晚，夜幕如墨，挂钟的指针已悄然划过十二点半。庭院里的虫鸣声渐歇，整座宅邸陷入浓稠的静谧。
好在夏支知中午在教室小憩过，此刻蜷在沙发里，眼皮虽不住打架，仍强撑着盯着玄关方向，茶几上的冷茶早已凉透。
又过了几分，夏支知终于是控制不住困意，两眼一闭，睡过去了。
雕花大门发出细微响动，左清轩披着一身夜色走进来，深色西装沾着冷雨气息，领带松散地挂在颈间，却依然带着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他抬眸看向沙发，目光扫过夏支知眼下的青影，喉结微动，最终只是将外套递给候在一旁的仆人。
弯腰动作带起的冷香萦绕在夏支知鼻尖，就在左清轩的手臂即将环住他腰际时，夏支知迷迷糊糊睁开眼。
意识还浸在混沌里，他望着近在咫尺的冷峻面容，下意识嘟囔：“你...你回来啦......”
尾音带着困倦的软糯，像团融化的。
“嗯，你回房休息吧。”左清轩的声音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哑意，“下次不必等我。”
夏支知撑着沙发坐起来，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没...没事，看...看你回来我才...才能放心去睡觉。”
他强打起精神，睫毛下还凝着困倦的雾气，却努力拍了拍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左清轩沉默地注视着少年这一番笨拙的清醒仪式，喉结不经意地滚动了一下。
月光透过纱帘洒在两人身上，将夏支知单薄的影子拉得老长，与他自己的影子在波斯地毯上交叠又错开。
之后他就听到夏支知跟他说学校举办音乐节的事。
“你想去看？”左清轩垂眸注视着少年不自在的小动作，淡漠声线听不出情绪。
“嗯...嗯。”
“那便去，但不要忘记门禁时间。”左清轩平淡说道。
“可...可是……”夏支知猛地抬头，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左清轩几乎能猜到他所担心的事。
少年纠结的神态落在他眼里，竟无端生出几分可笑的可爱。
“这个你不必担心，他不会参加这次的音乐节。”
“唉...唉？”夏支知瞪圆眼睛，疑惑与惊喜在眼底翻涌，“你...你怎么......”
话没说完，他突然意识到左清轩的势力深不可测，或许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早就有人将一切安排妥当。
跟夏支知想的差不多，左清轩确实把一切都安排妥当。
连这次音乐节请的什么人他都知道，颜璟玉就是想来也没办法来。
他暗地里给颜璟玉使下不少绊子，在短时间内不会这么容易解决的。
“好...好！谢...谢谢你阿轩。”夏支知兴奋道谢道，眼中闪烁着纯粹的喜悦。
少年的尾音还带着破音的雀跃，仿佛阴霾散尽后的第一缕阳光。
“嗯，不要玩的太晚。”左清轩冷声嘱咐，“明晚10点准时回来。”
“我...我知道了。”夏支知点头，发梢随着动作轻晃。
月光为他勾勒出毛茸茸的轮廓，让左清轩想起书房里那盆总也养不活的薄荷——脆弱却又倔强地生长着。
第二天课间，夏支知找到池小施时，少女正踮着脚往公告栏贴手绘海报。
听见他吞吞吐吐说出10点离场的计划，池小施手中的胶带“啪嗒”掉在地上，杏眼瞪得浑圆：
“10点你就走了啊！人家10点才到高潮时刻呢，结束时间是11点半。”
“啊...啊？”他张了张嘴，左清轩昨晚不容置疑的嘱咐还在耳畔回响。
可他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算了算了。”池小施突然吸了吸鼻子，夸张地用手背抹眼睛，睫毛上还沾着假装擦出的泪花。
“可能是你家人担心你吧，没关系我一个人也可以玩的很开心。”
她故意把“一个人”咬得很重，转身时马尾辫甩得老高。
“我...我在问问吧。”夏支知实在不忍心看着她一个人孤独待在那里的模样。
“好哦！”池小施眼睛瞬间亮得像藏了星星，“你现在就问问。”
“可...可我没带手机。”
“没关系，我带了。”池小施帆布包里掏出手机，解锁界面已经停在拨号键盘，“打吧。”
夏支知深吸一口气，拨打出那个他已经背的滚瓜烂熟的号码。
“喂，哪位？”那边接的很快，但不是左清轩的声音。
“我...我是夏支知，我...我要找左清轩。”
“好的夏先生，请稍等，我马上转机给老板。”对方语气恭敬，背景里隐约传来文件翻动声与键盘敲击的细碎声响。
不到几分钟，左清轩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什么事？”
夏支知咽了咽口水，后背紧紧抵着冰凉的墙面：“我...我晚上可能要...要晚点回去。”
“多晚？”
“11点...点半……”他盯着池小施在远处比出的加油手势，声音不自觉弱下去。
“不行。”
回答来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夏支知咬了咬下唇，瞥见池小施失落的表情，鼓起勇气道：“音...音乐节11点半才...才结束，我...我提前走的话，不...不太好。”
“我会派人跟学校说清楚的，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左清轩的声音像是裹着层薄冰，将他最后的侥幸击碎。
夏支知还想辩解，听筒里突然传来纸张翻页的窸窣声，紧接着是令他浑身僵硬的警告：
“夏支知，别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