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水瑶决定出发的前夜,景昭和芸娘送了她一个大礼:
满满三大车的荆棘火药弹!
“时间太短,没办法做出太精巧的火器,这些荆棘火药弹是我改良过的,虽然是一次性的火器,但这次的黑火药充足,尽管只有三天,做出来的东西数量也不小,你只要能物尽其用,用在刀刃上,足够你这次解凤鸣城之围了。”
水瑶一头扑在芸娘怀里,双手搂着她的腰,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她知道,就是材料充足,人手也足够,可三天做出这么三大车的荆棘火药弹,也是芸娘不眠不休的结果。
因为,普通人只能打打下手,黑火药这东西,配比和制作的时候不能出一点差错,不然,不是制出来的是哑弹,到了战场上,白白葬送己方战士的性命,就是制作的时候出大事,造成巨大的伤害和损失。
所以,芸娘,她这三天,一刻也不敢离开现场,这三大车,基本已经算是极限了,这一点,看看她眼睛里布满的红血丝就知道了。
芸娘腾出手来搂着水瑶,手指在女儿的秀发上拂了拂,细心的替她整理了一下碎发,手指又从她的脊背上轻轻拍了两下,感觉到水瑶比以前纤薄的后背,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初见瑶瑶的时候,她虽然一身狼狈,却还是一个粉嘟嘟、精致漂亮的小娃娃,可岁月如白驹过隙,竟然一晃十几年过去了,瑶瑶长成了大姑娘,却再也不是也不能做回昔日那个依恋自己的小姑娘了。
自从知晓瑶瑶身份的那一刻起,芸娘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所以这些年,她看着水瑶成长,也从未阻止,反而尽自己的力量帮助她成长,壮大。一直到了今天,她已经不仅仅是个身怀异能的高手,还像她的生母一样成长为一个能领军的将军。
芸娘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洒脱的人,尤其是看到瑶瑶的一日千里,应该是会为她开心高兴。可当她手指摸到女儿的后背,那隔着厚衣还能感觉到的瘦削的骨感,忽然一阵的心酸。
去年分开时的女儿,还是粉嫩嫩,肉嘟嘟元气十足的,怎么才一年多,就变得如此瘦削?自己的放手,真的对瑶瑶好吗?
水瑶在芸娘的怀里感受着温暖,好一会儿却不见娘亲说话,只是一下一下的抚摸着自己的后背,她感到奇怪,悄悄从芸娘怀里探出一个眼风看去,却发现一向英姿飒爽的芸娘眼睛里居然噙着眼泪,吓得她立刻直起了身子。
“娘亲,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说着,一只纤纤素手就往芸娘的脸上拂去。
芸娘一把捉住水瑶的手,自己一把抹掉了眼里掉落的泪。
“傻孩子,胡说什么,谁哭了,娘这是眼里进了沙子。”
景昭和景昊在一旁看着,都为芸娘的嘴硬好笑,景昭还罢了,他一向涵养好,景昊回到了爹娘身边,却改不了多嘴的毛病,轻声嘟囔了一句,
“这沙子是真无辜。”
这话虽然声音小,但芸娘和水瑶是什么样的耳力,两人两双美目齐刷刷的瞪向了景昊。
水瑶在爹娘面前忍住了,她是妹妹,还是要给昊儿哥哥两分薄面的,芸娘可不惯着儿子,伸手一巴掌就打了过去,
“你这孩子,没心没肺的,你看看瑶瑶都瘦了多少了,你不心疼不说,还在这里说风凉话,话说回来,你是怎么当哥哥的,平日里能吃能睡的,看那张脸圆的,原来是只管着自己吃的肥头大耳的。”
“噗嗤。”听了芸娘的话,水瑶忍不住笑出声来,景昊顿时气得脸都绿了,赶紧看看四周,好在别人看他们一家四口说话,都知趣的站的远远的,就连那个心怀叵测的端木渊,也不在身边。
景昊这才放下心来,苦着脸对景昭说道:
“爹,你听听娘说的什么话,什么叫肥头大耳?我是年猪吗?娘嫌我胖,要把我杀了吃肉?”
景昭呵呵呵的笑,就是不接口,他精明的很,只要不涉及自己,他从不发表意见,任凭妻子儿女如何唇枪舌剑,他才不会不会引火烧身。
最后还是水瑶同情景昊,开口帮他,
“娘亲,可不能这么说哥哥,哥哥是男子,是应该长得壮实一点的,不然,没有小娘子喜欢怎么办。”
谁料景昊却不领情,
“瑶瑶,你胡说什么,我哪里壮实了,我明明长得胖瘦得宜,体健貌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才比子建,貌似潘安,喜欢我的小娘子从萧家村的村头排到村尾……”
“切,那是云放好不好……”
“瑶瑶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我是实话实说,好不好?……”
水瑶和景昊的斗嘴终于冲淡了空气中的伤感,时光像是一瞬间回到了他们小时候。
芸娘和景昭都轻轻的笑了,孩子们都长大了,他们都懂事孝顺,为了父母开心,彩衣娱亲也做得。
但他们都有自己要走的路,做父母的,最应该做的,就是尊重,然后才是支持……
大军就要出发了,水瑶看着凌稷有些发愁,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说实在的,种种迹象表明,凌稷和这场颠覆东文的阴谋无关,但他又分明是要和凌瑾决一高下,争夺太子之位。
若是按以前的想法,水瑶断不会给凌稷自由发机会。他毕竟是哥哥凌瑾的对手,在以往那些刺杀和有意无意的意外中,也都有他的影子。
然而,现在的水瑶,走遍了南北边疆,看见过民生疾苦,承载了那么多人的希冀和期盼,在这外忧内患都一触即发的时刻,她不仅第一次有了一个疑问: 那个储君之争又有那么重要吗?
而且,从上次拦截杨先生回来之后,凌稷好像受了什么打击,他去见过卢恒生,当然身边是有姜涛在的,先不论水瑶的态度,姜涛对他还没有放心到任他去见自己的旧部的时候。
然而,在听了卢恒生竹筒倒豆子般的交代,知晓了这几年他陆续接到的贵妃娘娘的密令,并且按贵妃的指示和安擎宇私下里做过了那么多自己从来不知道的事情,以及童宏扬出了京城后,暗地里所做所为之后,凌稷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时间,他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有些城府的,对于母妃的苛求和时而的神经质,他一直在容忍,对于安家的嚣张跋扈,他也一直在隐忍。
他有自己的抱负,他幻想着将来有一天替代父皇坐在那个位子上,会比父皇还要勤勉,做的还要好,他要东文天下大治,他要开疆扩土,超越历代列祖列宗。当然,他会给母妃她想要的尊荣,让她一辈子耿耿于怀的那个女人仰望她。
但他不知道,母妃在自己背后做了那么多上不了台面的事。
以前,他觉得外祖父,舅父他们野心太大,只是自己羽翼未丰,只得借助他们的力量,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得登大宝,一定要约束外戚的权利,整肃朝纲,恢复清明吏治……
可母妃竟然什么都知道,她知道舅父他们做的那些事情,还瞒着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她的心目中,究竟是怎么想的?自己就算是真的获得了那个梦寐以求的座椅,又能怎么样?是做个人前显贵,人后唯唯诺诺的傀儡还是奋起反抗?
可要是反抗,又真的能像之前想象的那样,清除外戚的势力吗?就算能清除,难道要连母妃一起清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