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容低头继续练字，她如今已经养成每天练字的习惯，闳稷这先生当得好，在北边都不忘关心她的课业。
最近的一封信里，归期基本敲定，和谈之事已经谈妥，和谈的队伍也会在五日后返京。
按照信过来的速度，如今想来该是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
“弗露，送给各院的年礼可都备下了？”成容问她。
弗露点点头：“都照着主子您说的备好了，给秦侍妾、安侍妾、李侍妾准备的是紫檀玉梳。给两位庶妃准备的是一套宴州产的紫琉璃盏。给崔侧妃准备的是玛瑙嵌金香炉。”
这就是所谓的礼尚往来，谁能真看谁顺眼？但明面上都是姐妹，年节上都是要互送节礼的，以示亲近。
成容一边沉思一边写下最后的几个字，‘巧言乱德’。
揉揉手腕，成容补充：“再让宝琴从库里取那个月魄暖白玉的玉枕给崔侧妃送去。”
弗露有些讶异，俯身应是，这就退下了。
王府中都在为除夕做准备，而本该再有至少十日才会回来的闳稷，如今人已经到了菡州。
“殿下，照咱们如今的速度，大约后日就能回京了。”平日里时常笑脸迎人的韩呈如今也冷着神色。
虽然要到家了，但众人的兴致实在不高，个个都紧着神情。
“信送到了？”闳稷的眼神中不带一丝起伏。
问的是给成容那封。
“送到了，一切如殿下所料，那人的走狗又去给他主子报信了。”韩呈抱拳，语气间尽是钦佩。
谁能想到主子是以身入局，引出了翟族安插在朝内的奸细。
“那成侍妾那还要盯着吗？小的觉得不如再观察观察？”韩呈小心翼翼开口。
闳稷皱了皱眉，冷嗖嗖地看了眼韩呈：“韩呈，你话有些多。”
得，这就是嫌他多此一问咯，那就是还盯着。
虽然韩呈确实钦佩之情溢于言表，但同时，多少也有些后怕，他与主子一同长大，自认还算了解他，这都把他骗过去了？这还是他头一次没猜准闳稷的心思……
闳稷目光眺向远方，手中不自觉紧了紧缰绳，面上倒是冷厉如常。
“原地休整一刻钟，之后继续赶路。”
…………
第二日就是除夕，崔侧妃确实是个能人，她管家不管有多少私心，至少事情办得都漂亮，叫人无可指摘。
除夕夜里，阖府上下一派喜气洋洋，只不过众人心中真心的喜悦也少。
闳稷不在的这些时日，穆王府后院安静沉默许多。
崔侧妃把这宴席全都安排在了明晖厅，那是个特别大的花厅，临着花池，对面还有个特意搭建的戏台子。
上的菜肴做得也好，又美味又有各地特色，充分考虑了后院几人的口味。
手笔也大，成容吃得出来，这些菜都是外头逍遥楼大厨的手艺。
“虽说殿下不在，但这也是咱们姐妹头一回凑在一起过新年，咱们今日莫管他事，吃饱喝足，尽兴就好。”
一旁的花泷给她满上酒，崔侧妃高举酒盏，说着祝酒词：
“值此新年，王府蒙陛下天恩浩荡，家中上下亦得庇佑，平安喜乐，吾心中感念不已，愿陛下龙体康健，福寿绵长，国运昌隆，四海升平。”
众人举杯共饮。
崔侧妃一饮而尽，又满上再举杯:
“吾得与诸位姐妹共聚一堂，心中不胜欢喜，吾等蒙王爷恩宠，得以侍奉左右。王爷日理万机，为国操劳，吾等当尽心竭力，为其分忧解劳。方不负王爷厚爱，愿借此酒，与诸位姐妹共饮一杯，聊表心意。
众人又跟着喝了一杯，还真别说，这崔侧妃真有些范，若不说明，瞧着跟正头王妃也差不多。
“行了，都坐，今日我请了平京里有名的戏班子，我厚着脸皮先点了一曲《五福临门》，诸位姐妹也瞧瞧这戏本子，咱们点上几首热闹热闹。”
崔侧妃抬手，一旁的几个小丫鬟会意，将戏本子递给了成容几人。
赵庶妃虽然可惜不能进宫，但崔侧做事妃确实周全，至少挑剔的赵庶妃现在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妾瞧着都不错，那就《蟠桃会》吧，妾从前在家中爱听。”
赵庶妃点完就是王庶妃，然后就轮到成容，成容方才大致浏览了一遍戏本子，都是她没听过的。
“妾觉得这首《金枝和》不错，妾就点这个。”成容随机选了首。
赵庶妃闻言一愣，看了一眼崔侧妃，崔侧妃淡定地抿了一口酒，对此未置一词。
她想说些什么，林嬷嬷就是这时来为她添酒的，手肘轻轻撞了撞她，轻轻摇头。
赵庶妃无声张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众人点完戏后，戏班子就照着这个顺序开始。
台上戏子功夫确实了得，成容有些出乎意料，小时觉得这些人咿咿呀呀地吵死了，如今长大些反倒觉得有些意思。
很快就轮到了成容点的《金枝和》，此戏讲的是前朝名将郭爰娶了前朝永泰帝的女儿平升公主为妻，但公主因身份尊贵，傲慢无礼，不守家规，甚至不尊重公婆。郭爰对此不满，一次争执中动手打了公主。公主回宫告状，永泰帝却未偏袒女儿，反而劝她尊重夫家。郭爰的父亲郭映得知后绑子请罪，永泰帝宽宏大量，化解了矛盾。最终，公主认识到错误，夫妻和好，家庭团圆。
台上角儿唱到一半，成容就莫名觉得不太对劲，眼神看向崔侧妃，崔侧妃一副被戏吸引的模样，没看她。
“侧妃，宫里来人了…”有丫鬟进来禀报。
崔侧妃回神，一拍手：“想来是宫中有赏，姐妹们同去？”
自然必须得同去，众人起身来到花厅外，戏台上的戏依旧在唱。
“崔侧妃大喜，诸位贵人大喜，陛下念着穆王，方才还在席上夸殿下能干呢，这不，还特意让咱家送了赏来。”
……
“公主！你虽是金枝玉叶，但既入我郭家门，便应守我郭家礼！今日家宴，你为何不至？莫非瞧不起我郭家？”
“哼！本宫乃皇家之女，岂能与你等凡夫俗子同席？你郭家虽有功于朝廷，但也不能如此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