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满脸泪水,只觉得陆雨时捧到自己面前的这份爱当真要比自己身后的歹徒还要令人害怕。
可他一向都是如此。
他好像一点都不怕这份爱会将她压垮。
明明他们之间一开始不是这样的。
从林蔷的死开始,一切都变味了。
鲜血已经染红了他左肩,顺着手臂往下滴。
他扶着中枪的左肩,艰难恳求道:“蔡鸣强,你要还是个男人的话,你放了她,她也很可怜,她姐姐是我初恋,被我害死了。我拿她当替身,还拆散了她和爱她的人。强迫她跟我在一起,还把我关在我家里,强迫她给我生孩子。”
蔡鸣强看了一眼哭成泪人的林薇。
陆雨时不给他思考的间隙,继续说:“她长得跟她姐姐一模一样,她们是双胞胎,一个叫林蔷,一个叫林薇。我没有爱过她,只是拿她当替身。我想要一个我和她姐姐的孩子,所以强迫了她。我只是想要她肚子里的孩子,从来没有考虑过跟她结婚。否则她肚子都这么大了,怎么会一直无名无分地跟在我身边。”
“我反正也出不去了,你做做好事,放了她吧。我去天上见了她姐姐,也好有个交代。”
蔡鸣强问林薇:“真的假的?”
话刚出口,陆雨时趁着他分神的一瞬间,去抢夺他手里的枪,两人搏斗之间,林薇缩在角落里。
两人从玄关一路缠斗到厨房,枪声空放了好几声,蔡鸣强拼命想重回玄关,拉林薇当垫背,却被陆雨时缠着,不许他靠近林薇的方向。
陆雨时看了一眼不远处还在惊恐之中的林薇,冲她喊了一句:“拍门!”
林薇这时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听见他这么说,也没有多想,匍匐地过去,虚弱地拍了拍门。
门外传来摁密码的声音——陆雨时在电梯里就告诉过警方自己家门的密码,双方约定,如果拍门,警方就立刻进去。
门开的一瞬间,她虚弱地坐在地上。
一片混乱的几声枪响后,浑身都是血和汗的陆雨时扶着左肩朝她走去,一脸仓皇地关切:“小雪?小雪你还好吧?”
林薇面色苍白,脸上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喜悦,满是愧疚:“对……对不起……”
陆雨时不解地看着她,目光顺着她的视线朝她身下看去,呼吸一窒。
林薇家居服的裤子不知何时已经被鲜血染透,因为是深色的,他竟一直没有注意到。
“小雪……”
林薇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了慌乱无措。
“别怕,没事的,我带你去医院……”
……
陆雨时报警时强调过家里有孕妇,让警方顺便安排一下救护车,以备不时之需,费用都可以他来出。
救护车内,灯光明亮。
陆雨时抓着她的手,怕她昏迷一直在跟她说话。
林薇一句也没听清,身体像是一块慢慢融化的巧克力,只看见他的嘴一张一合,脸上也分不清是眼泪多还是汗水多。
“别怕,很快就到医院了。不会有事的,别怕啊……”
此刻他心中当真是万分自责,恨不得躺在上面的人是自己,恨自己不能替她承受半分此刻的疼痛和苦楚。
“小雪,不会有事的。”
林薇的嘴微微张了张,好似是想说话,可因为身体太虚弱,声音气若游丝。
陆雨时弓起身,把耳朵贴在她唇边。
“你……”
“我在,小雪。”
他握住她瘦瘦小小的手,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你……你把我忘了吧。”
清晰无比的六个字进入他耳朵。
他呆了一下,来不及细想这话的深意,只当她是生死关头,害怕自己熬不过去,让他往前看的意思,赶忙安抚她:“别怕,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
张燃听说了后续的事情,赶到医院时,陆雨时还在妇产科的手术室外等着,他肩上的子弹已经取出来了,简单包扎后就过来了。
张燃看着他左肩包扎的痕迹:“你,你还中枪了?”
陆雨时没说话,一脸死灰。
张燃看他这样子,想必是一颗心也悬着,便没有再多问许多,也在一旁等着。
过了会儿,手术室的门开了。
一名身上带血的护士急急忙忙跑出去。
“她怎么样?”
“她怎么样?”
两人异口同声,语气如出一辙的关切。
“你是家属啊,孩子没保住啊,孕妇现在大出血,我去血库拿血,不说了……”
来不及多说,护士急急忙忙朝着血库的方向跑去。
陆雨时身体一歪,几乎要站不住。
同样脸色苍白的张燃赶忙扶住他,嘴上不忘安抚道:“林薇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安慰到底也只是安慰,这种情况下,在手术没有结束之前,谁也不能真正安心。
又过了半个小时,手术终于结束。
林薇的命也终于是保住了。
罗鹏夜里过来了一趟,给陆雨时带了换洗的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方便他在医院陪床照顾。
林薇一直到翌日早晨才醒来,浑身好似海绵一般使不上劲,看见一夜之间好似老了十岁的陆雨时,第一句话问的是:“孩子呢?”
陆雨时红着眼,紧紧握着她的手:“孩子……”
只是说起这两个字,便仿佛一把尖刃刺穿他的心。
“孩子很好,去天堂陪林蔷了。”
他只能这般安慰她。
林薇看着天花板,眼泪顺着眼角无声滑落,只是问:“男孩,还是女孩?”
昨天医生跟陆雨时提过一嘴,只是他一直关注在林薇身上,并没有听清。
“好像是……男孩。”
林薇虚弱地笑笑,眼泪止不住地流:“小柚子。难怪那么皮……总喜欢踢我。”
陆雨时看得心如刀割,反映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他们之前给孩子取过名字,如果是小男孩,小名就叫小柚子。
“明明说好一起走的,我活了下来,没有陪他,他一个人会不会孤单,会不会害怕啊……”
陆雨时看着她对着天花板自说自话的样子,心里万般难受,只安抚她:“你现在还很虚弱,不要说话了,最重要的是你自己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