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皮肤和衣服，也能感受到他胸膛里那颗急促跳动的心。
林薇轻轻“嗯”了一声。
陆雨时一颗心都好似被这个字填满，这一个晚上的不安，惶恐，自责全都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有她这一声嗯，又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他抱了她好一会儿才不舍地松开，看她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伸手替她轻柔拭去，像是在擦拭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又帮她将床头调整到合适的高度，让她躺得舒服些。
自醒来之后，他除了跟她说孩子没事，之后便没有问过一个字了，林薇心中不安：“你不生气吗？”
“气啊。”他说。
林薇又扯了扯他衬衫的袖子：“不生气好不好？”
陆雨时抓住她两只手：“我没生你的气，我生我自己的气。这么长时间了，我居然一点都没发现。我听医生说，怀孕前三个月是最辛苦的。明明你身体这么辛苦，心里又装了这么多事，可我每次见面都要惹你生气。我还逼你……”
逼她做那种事。
想来确实是混蛋得很。
“等你有力气了，我让你打个痛快。”
林薇侧躺着，头枕在枕头里，看他一脸憔悴，心中实在心疼：“你也一夜没睡好吧，回家睡会儿。”
陆雨时：“我不累。我现在很幸福。”
林薇：“身体重要。”
她一说到身体，陆雨时眸中一亮，小心翼翼地轻声央求：“小雪，我可以摸一下吗？”
林薇哪里见过他这副样子，拉过他的手来到自己的小腹处，他以为是隔着衣服摸一下就好，哪知下一秒他的掌心触碰到了柔软滑腻的肌肤。
“还太小了，可能还没有鸡蛋大呢。”她说。
陆雨时却很激动，但又不敢太激动，轻轻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肌肤，满眼都是心疼：“很辛苦吧？”
林薇摇了摇头。
外面有敲门声传来，陆雨时拿出手来，拿薄被给林薇盖好，才去开门。
李昂一脸焦躁地站在门口，看见来开门的是陆雨时，还愣了两秒，随后也没管他，走进了病房，看见林薇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鼻子上还在吸氧。
“你怎么回事？我打你一晚上手机没人接。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就差没找人去你家开锁了。还好给张燃打了电话。”
林薇这才想起来，当时陆雨时打电话过来时，手机掉进了水里。
“我手机，掉进水里了。”
李昂没好气道：“这回又是为了救谁？张燃用你救？他姓张的，他的命金贵得很。附近那么多人打电话报警，轮得到你来逞强？”
林薇像个树懒一样，拿被子慢慢蒙住头。
陆雨时见李昂还要说她，过去挡在病床前：“她怀孕了，你有气，你冲我来。”
他不说话这话还好，李昂一听就来气：“用你说！！！”
林薇彻底缩在了被子里，不敢去看挡在病床前那道高大的背影。
几乎是一瞬间，陆雨时就明白了，知道林薇怀孕的，不止张燃一个人。
李昂也知道。
他回头看了一眼蒙在被子里的人。
“你们张家有权有势，用一个孕妇去救人？这个傻子跟你在一起，半点好处都没捞到，怀了孕还要替你去救人。”
林薇听不下去，探出头来：“昨天晚上下那么大雨，路面太滑了，也怪我，吃饭耽搁了太多时间，不然没准早回家了。张燃是为了送我回家才出意外的。”
李昂：“你闭嘴。怎么你在律所好好的，一跟姓张的在一起就那么多意外。照我说，你就该离他们姓张的远远的。”
林薇自语道：“你别咒我，我肚子里这个也是姓张的。”
李昂白了她一眼：“难怪这么小就这么害人。”
每句话都是在陆雨时心头捅刀子，而且刀刀精准，专往他心里头最软的地方扎。
林薇看不见他的脸，有些担心，马上对李昂下了逐客令：“你别说话了，我听你声音就头疼。律所不是很忙吗？我没事，你回去吧。”
李昂严厉地瞪向她：“我说他两句，你就心疼了？”
又看向陆雨时：“你看清楚了，这就是她。她自己才刚刚从鬼门关回来，现在就在这里维护你，心疼你。你要是再敢让她受一点点伤，我……我和她姐姐，都跟你没完。”
说罢，离开了病房。
陆雨时等他走后，才林薇说了一句：“你好好躺着别动，我去送送他。”
林薇还想叫他回来，送什么送，不怕被揍吗？他人已经出去了。
想拿手机警告李昂不要乱说，又想起来手机没了。
……
陆雨时一路追到电梯口，才追上李昂。
李昂看见他追过来了，停在电梯口，没有进电梯。
“我没什么跟你说的，你好好照顾好她，比什么都强。”
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和方才在病房里已经判若两人。
陆雨时：“林蔷的事，我始终欠你一声对不起。”
“我知道你刚才在病房说那些话，是故意说给我听的。我一直都清楚，始终是我欠她太多，这辈子都偿还不了。我不奢求你接纳我，原谅我。我只希望，你不要因为我，而讨厌她。这个世界上她在乎的人已经不多了。她已经把你当做亲人了。你要怎么恨我讨厌我，我都接受，唯独不要牵连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李昂看他一眼：“这个世界上她在乎的人本来就不多，以前林蔷排第一，现在你排第一，她就是学不会把自己排第一。在这方面，她们姐妹俩一模一样。你记住你今天的话。”
说着，进了电梯。
陆雨时送走了李昂，回到病房时，见林薇满脸担心，努力笑了笑。
“李昂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他摇摇头：“没有。”
林薇怕他多想，马上转移话题：“我手机丢了，你帮我买个新的，要最新款。再回家帮我拿些生活用品，我说你记一下。”
陆雨时点点头。
说到一半，忽然想起来：“我家钥匙在包里，包……”
包……在张燃车里。
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找到。
陆雨时淡道：“我有备用钥匙。”
林薇很意外：“备用钥匙你不是还给我了吗？”
陆雨时：“还给你之前，我配了一把，以备不时之需。”
“……”林薇讪讪道，“不愧是你。那你顺便在我家睡一觉吧，下午睡饱了再过来，别让我看见你这副憔悴的样子。”
陆雨时听她说完后，站在床前不肯走，巴巴地看着她：“你不会把我骗走了，自己偷偷跑了吧？”
林薇：“……我口碑这么差吗？”
陆雨时点了一下头：“简直就是恶劣。你本来不就是要出国的吗？还没问你，你出国到底干什么去，是真的去旅游散心，还是想趁着我没发现之前，把孩子……”
林薇一下拉住他的手：“雨时，我从来没有想过不要这个孩子。”
病房里安安静静。
陆雨时了然，几乎是丧气道：“那就是不想要我？孩子跟我，你只要孩子。”
林薇：“……”
陆雨时：“孩子跟你，如果只能要一个，我只要你。”
林薇：“……”
她看他不说话，手指挠了挠他掌心：“不生气了好不好？”
陆雨时：“我没生气，我找亦涵来陪你。等她来了，我再去帮你拿东西。”
林薇不肯放开他的手：“你都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能活下来吗？”
他垂眼看她：“因为你命大。”
林薇：“不是的，是因为你。当时张燃昏过去了，我本来都快没什么意识了，可我忽然想到，要是我，张燃，还有我们的孩子都死了。你一个人怎么办？”
……
“出事前我们三个才吵了架，不欢而散。我怕你这辈子都会活在内疚和痛苦之中。”
……
“我用你教过我的方法救了张燃。是你救了我，救了张燃，救了我们的孩子。”
陆雨时坐下来，与她平视：“不是的，小雪。跟我没关系，是你自己，是你的勇敢和善良，救了张燃，救了你自己。我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林薇抓住他的手，笑中带泪：“那你现在，腿还会抽筋吗？”
陆雨时懵了一下：“还抽筋，我快抽风了我。”
林薇擦了把泪，这一晚上的煎熬和惊险，总算是可以一笑而过了。